场面又一次陷入了尴尬,正当南嫘准备再次表现自己的跋扈,亲自点人出来歌舞时,忽然听见有人开了口。
“圣上,妾愿意献上歌舞,给沁凉会助兴!”
南嫘挑了挑眉,心想是谁这么能隐忍,这样的情景下都愿意歌舞,这不是由着自己折辱么?她抬眼看过去,却是一惊!
只见一窈窕身姿自外行来:她上穿浅色窄袖芙蓉纹短衫,量体裁制,极突显其玲珑有致;下着绛红曳地长裙,内裙束至胸部,拂摆垂坠,展现出修长挺拔的身条;外罩长袖窄口轻纱外套,质地薄如蝉翼,看着轻快飘然;还配一条赤朱帔帛,如吴带当风,更显得娴雅飘逸。一身浮翠流丹,一派丰姿冶丽,好不惹眼!
那宫妃行得近了,又看清了她的模样。螓首蛾眉、杏脸桃腮,娇媚媚一双勾魂眼,显得妍姿艳质;红唇娇艳、丰肌弱骨,袅娜娜一段妙身姿,更似章台杨柳;最惹人注目的,是她额上的花钿,一朵红莲,其花瓣似朱羽,其蕊芯如珠玉,那莲心也不知是以什么材质描画,极其璀璨,“皦若夜光寻扶桑,晃若九阳出旸谷”。这个亮相,真是杏羞桃让、艳惊四座!
竟然是阮问心!
她怎么来了?南嫘心里一慌,阮问心既然到这里来了,她的贴身侍女碧落应该也会跟来,如此,碧落便不会如原先计划的那样和人躲在玉醴池后的假山里私会了,那自己要揭发碧落私通外官的事可怎么进行得下去?
南嫘觉得事情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计划也被打乱了。她一时心乱如麻,下意识地向阮问心身后探看过去,想寻觅碧落的身影,也并没有瞧见碧落。但她仍是心中忐忑,想找人商量如何行事,可自从圣上把她带上御辇后,芸香就被隔离在一定距离外了,而月娘是属于六尚的女官,也不能时时在她身旁跟着,如今她的两个心腹都不在身边,她根本不知该与谁商议。
突然,南嫘觉得手上一暖,有人将她的手握住,她转头,看向圣上。
祁瑄嘴角噙着笑意,温声对她说道:“你慌什么?就这么怕她?”
祁瑄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南嫘的慌乱,她微蹙了眉头,目光不住地在阮问心身上打转,眸光闪烁,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圣上猜测,南嫘是因为瞧见阮问心,心里不舒服了,毕竟她那一场失宠之祸,是源于阮问心的算计,南嫘在那场失宠之祸中确实是受了不小的苦楚。
他想到此处,便伸手握住南嫘的手,想尽量安抚她一颗慌乱的心,南嫘的性子还是太急切了些,明明学了好多手段花样来争宠,却学不会掩饰情绪,这般喜怒形于色,如何斗得过阮问心呢?
南嫘不知为何,真的被圣上这一举动安慰到了,她这一次并没有抽出被圣上紧握住的手。南嫘低下头不再去看阮问心,她不能被阮问心脱离掌控的行为影响,她要保持清醒,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祁瑄见南嫘闷不作声地低下头,甚至自己这样紧握着她的手,她也忘记躲了,只任自己握着。他猜测,南嫘还是很介意阮问心加注在她身上的苦楚,所以,见到阮问心出现才会如此张皇失措。
“朕在这里,”祁瑄已经不满足于仅只拉着南嫘的手,而是将她再一次揽进怀中,他低头在她耳畔轻声道:“以后,朕不会让你再受人欺辱,你不必怕什么。”
南嫘感受到圣上那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耳畔,他有力的手臂又一次环住了她,那一股若有似无的熏香气便也笼罩住了她,她抬头去看圣上,正瞧见圣上也低头看向她,眸子里含着安抚,还有一丝淡淡的担忧。南嫘想,至少这一刻,这个男人察觉了她的不安,并且是真的想要抚慰她惊惶的心,不管这神色里,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假装,但,对她来说,是真的起了作用,她张皇的心奇异地镇定了下来。
她没有挣脱圣上的怀抱,而是乖顺地伏进他怀中,小声嘟哝道:“圣上,妾不怕了。只要圣上还肯怜惜妾,妾便什么都不怕了。”
南嫘这话说得很动听,虽然是为了哄圣上更怜惜她,但也带着她的一丝真心。
南嫘心里诸多思量:她从嫁入深宫开始,就没有选择,即使重活一世,依旧没有选择:她是宫妃,便没法去过宫外的自在逍遥日子;她是南家嫡女,便没法避开圣上、独居冷宫,去过清静无为的日子;她被阮问心所痛恨,甚至被下手迫害,便无法去过与阮问心相安无事、互不争夺的日子。
这些前因,决定了她只能争、只能斗,斗赢了,才能好好活着。可想斗倒阮问心这个孤注一掷的杀星,她现在只能选择依附圣上。这场她和阮问心的争夺,是输是赢,圣上的态度至关重要,他怜惜她,她便是赢家,他厌恶她,她便是输家。
南嫘轻柔柔地倚靠在祁瑄身上。祁瑄察觉到这一次南嫘没有抗拒他的亲近,心中是一暖,手上也是一紧。她需要他,不管是因为什么,只要她需要他,便好。
这一刻,他们之间的氛围是温情的。
“圣上。”忽然有人开口打破了这脉脉温情,是站在宴席正中、姿态桀骜的阮问心,她昂着头,定定看着首席上拥坐在一起的两个人,神色毫不慌乱。
她向来是骄傲而自信的,即使圣上暂时冷落了她又如何?即使南嫘重新获得圣上宠爱又如何?只要她不认输,南嫘别想赢她,她不会输,也不能输!她若是输了,就是整个郭家输了。郭家不能再输给南家一次!南嫘是南家嫡女,她合该替她那早死的父亲承受这份责罚!
等着吧!她有的是办法让这个南家嫡女再次跌落深渊!南嫘怎么上去的,她就怎么把南嫘拉下来!何况,以圣上深沉多疑的心思,他是不是真的宠爱南嫘还得另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