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魏尚服到了。”高黎此时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女官。
那女官身着上好的正色丝帛锦衣,梳着百花髻,髻上斜插了一支流苏,长不过耳,颈上还垂了一束精致的璎珞。再看她面上,敷了铝粉,画了黛眉,还抹了胭脂,点了面靥,妆面甚是精致。这魏尚服看着比孙尚食年轻不少,已经位列五品女官,看来应该是个有本事的,她行上前来,一行一止果然稳重得宜。
魏尚服一走过来,便瞧见了眼前的情形:倒在血泊里,穿了外官服饰的男人;围了一圈,神色惶然的一众宫妃们;还有端坐在塌上,脸色肃穆的圣上,这一切都彰显了,自己接下来要被问询的,恐怕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魏尚服走至近前,便拜倒行礼,口中道:“奴,尚服局奉御魏元冬,见过圣上。”
“起来吧!”祁瑄将手中茶碗放下,道:“令你前来,是为了让你辨认个物件,必将这物件的来处与去处说清楚了。”
“是。”魏尚服恭敬应着。
祁瑄朝着拿了锦囊的仲恩打个手势,道:“拿去给魏尚服辨认。”
仲恩连忙将锦囊捧了过去。
魏尚服小心拿起锦囊,仔细辨认了许久,确认后才开口道:“圣上,这是年节时,蜀中进贡的贡品。”
“这个我自然知道。”祁瑄问道:“朕要你说说,这锦囊的去处。”
魏尚服闻言,不敢有隐瞒,连忙恭敬回道:“圣上,这批锦囊都由圣上亲自下令,分发给了各宫的贵人们了,每个锦囊上绣的花样都各不相同。这个锦囊上是莲叶鱼戏纹样,又沁出一股荷叶清香,奴记得,是分去了……芙蕖殿。”
“圣上!”阮问心见事情终究还是查到她身上了,赶紧做惶恐状,起身拜在祁瑄膝前,她抬了一双盈盈美目,略含委屈之色地看着祁瑄,道:“妾并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祁瑄并未说话,他微眯了眼睛,看了魏尚服一眼,眸光锐利:“此话当真?”
魏尚服见阮美人这样大的反应,便知自己摊上了件大事,说话更要谨慎才好,她肃穆了一张脸,恭敬回复道:“确实如此,奴不敢妄言。”
祁瑄闭了闭眼,又抬手揉了揉额角,做出一副疲惫的神色来,仿佛为这事头疼不已,他缓缓开口道:“阮娘,朕是信你的,但既然事情查到你身上,你便得给朕一个交代,这锦囊送入你宫中后,又去了哪里,如今,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外官的身上。”
“圣上!”阮问心有些激动,她急切道:“您要信妾啊!您年节时赏妾的东西不计其数,那些不太起眼的小物件,妾有些给了相好的姐妹,有些随手赏了下人,甚至有些无意间丢失了。这么多的小物件,妾哪可能一一记得去处呢?”
祁瑄见阮问心激动的模样,他抬手轻轻扣住她下巴,迫她抬起头来,盯着她一双美目,沉声道:“阮娘的意思是,你不知锦囊去处了?”
“圣上,妾真的是清白的!”阮问心见圣上眸子里闪着寒芒,知道圣上是不信她的,于是眼睛一红,涕泣出声,道:“这样小的物件,妾从未注意过,真的不知去处!”
看阮问心啜泣起来,祁瑄松了扣住她的手,向后靠入凭几,浅叹一声,道:“阮娘,不知便不知了,哭什么呢!朕会心疼呢!”
祁瑄嘴上这么说着,神色却是淡漠的,也没有再做出任何安抚亲近阮问心的举动,他靠在凭几上,一手轻轻叩击身畔的桌面,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阮问心就跪在祁瑄膝前,低声抽泣着,肩膀颤动,脸色煞白,梨花带雨,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圣上。”
正当众人屏息看着事态发展时,却有人开口了。
“圣上,奴……奴见过那个锦囊,奴……奴也知道锦囊后来流去了哪里。”
声音近在耳畔,南嫘回头,说话的是站在她身后的宁姝。
南嫘大为诧异,一直见宁姝是个不敢反抗,任人欺负的小可怜儿样,如今,她竟然开口了,这是要指认阮问心么?
祁瑄抬眼看向宁姝,见她站在南嫘身畔,微一蹙眉,才道:“你是哪个殿里的?”
宁姝见圣上看向她,神色肃然,她有些紧张地上前一步,拘谨地行了一礼,才小声开口道:“奴是年前入宫的御女,名宁姝,现居于芙蕖殿的偏殿。”
“你住在芙蕖殿?”祁瑄挑了挑眉,他上下扫视了宁姝一眼,这才觉得有些面熟,盯了她半晌,见她战战兢兢,一副胆小懦弱的样子,看着不像那妄言毁谤之人,才开口道:“你见过这锦囊?”
“是。”宁姝无措地攥紧了手,压下紧张的情绪,才道:“奴……奴在主殿服侍阮美人膳食时见过的。”
祁瑄见阮问心正惊诧地看向宁姝,都忘了抽泣,觉得有些意思,于是继续问下去:“那你瞧见锦囊时,这锦囊在谁身上?”
宁姝看了阮问心一眼,声音微颤着开口:“就……就在阮美人身上。”
“你胡说什么!”阮问心看见宁姝与南嫘站在一起,又记起自己欺辱过这小御女,断定了她会乱说话,连忙喝止她。
宁姝被吓了一跳,愣住不敢开口了。
祁瑄扫了阮问心一眼,眸子里含了冷意:“怎么?阮娘不想听她说完?”
看见圣上冷凝的神色,阮问心这才惊觉自己失态了,她这次太沉不住气了。她暗自思量道,既然已经想好了脱身之法,何必在乎这些人说些什么,反正她们最终也奈何不了自己的。
阮问心放软了声音,道:“圣上,妾只是一时气愤,以为她要构陷妾,不是有意要打断她。”
“是不是构陷,也要听她说完。”祁瑄抬眼看向宁姝,道:“说下去!”
宁姝定了定神,这才开口:“妾……妾确实见着阮美人带着那锦囊,只是那天膳食过后,阮美人就把锦囊赏给了殿里的侍女碧落了。”
“碧落?”祁瑄记得那个小侍女,时常跟在阮问心身边,行事略有些嚣张,也不怎么聪明:“你说的可确定属实?”
宁姝道:“不敢妄言。”
阮问心此时已经变了脸色,宁姝这话简直给圣上指明了审查的方向。碧落自小服侍她长大,虽然性子不稳重,但因为自己信任她绝不会背叛自己,所以带她入了宫,她联系外官的许多事情都是碧落亲自过手。
碧落不能暴露!若是暴露了,圣上恐怕就知道她勾结外官了。她在后宫折腾得怎样都无所谓,若是圣上知道她手长,伸到前朝去,恐怕要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