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处,南嫘拉着南煜,正谆谆嘱咐。
“这匹马是我从宫里养马的六闲处弄来的,你看这马,骨大筋粗的,看着就威风,还有个名儿,叫‘流星骢’,听说是从西北引入的西域马,耐性极好,速度又快,可花了我不少钱,但是有些娇贵,说是要喂一些豆子之类的好料,阿兄你可仔细着点骑。”
南煜瞧那马,果真是匹好马。马鬃修剪整齐,马尾束紧,套了一副络头,络头带子上嵌着金花,还挂了宝相花形状的金杏叶,马镳似乎是犀牛角做的,配了一副宝钿金装鞍,马鞍下还垫着一副虎皮鞯,下面还垂着锦做的障泥。别说这马已经是金贵的名马了,这一整套马具应该也花费不菲。他刚想推却,南嫘又塞给他一个盒子,打开一看,里面竟然装了一个精致的琉璃瓶。
“这个琉璃瓶也拿着,这是圣上赏给我的,瞧着漂亮,我却没什么用处。不过,到底也是外头进贡上来的,通透性极好,还不像普通琉璃那么容易裂,你拿去罩一下灯什么的,也是个用处;实在困难时,就卖了换钱。”
南煜刚要摇头,南嫘又抢着道:“还有,小库房里还放着些笔墨纸砚,我也用不上,阿兄都拿去吧!”
南嫘推过来一个包袱,里面放了诸多文房所用之物,笔格、笔套、毛笔、诗筒、砚台、宣纸…各类学具一应俱全。
毛笔是宣城紫毫笔中最顶尖的诸葛笔,价如金贵;墨锭丰肌腻理、光泽如漆,上有“松心真”字样,乃是名家制墨;砚台是辟雍砚;宣纸则是益州纸。
南煜不肯接过,道:“三娘,这些东西如此贵重,我怎么能收?”
南嫘把东西连同马缰一股脑儿塞到他手里:“哪里贵重?不过妹妹一片心意罢了。况且,妹妹身处深宫,这些东西也用不上。”
南煜摇头:“其他的倒也罢了,这诗筒还是父亲于你入宫时花重金专门为你做的,也不用了?”
南嫘瞄一眼那诗筒,想起过去她沉迷研究作诗,原本是为了迎合二皇子的喜好,父亲却以为她是真心喜欢作诗,送她入宫时,父亲心中有愧,便打造了这么一只贵重的诗筒放进她嫁妆里。可如今……南嫘暗自叹了一口气,她早没什么作诗的心思了……
她摆摆手:“都给你了。阿兄,我如今不作诗了。”
“是觉得诗词学得再好也无用么?终究连那跳舞作歌的伶人都比不过。唉……也是阿兄没保护好你。”南煜以为妹妹性情爱好大变全因为那失宠一祸,自责不已。
南嫘怕他多想,连忙道:“跟阿兄又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如今惫懒,不喜欢费心神作诗罢了。”
南煜见南嫘面色如常并没有什么悲伤之色,也就信了,他道:“那好,既是妹妹的心意,我便收着了。”
南嫘笑道:“这才对嘛。”
“三娘,这次我离开,有两样东西要交给你,你务必收好,关键时刻,或许能助你脱困。”南煜转头看看守门将士,见他们离得远,听不见两人对话,这才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塞到南嫘手里。
南嫘打开,见锦囊里装着一只玉辟邪,颜色莹白,看着冰寒,入手却温润,雕刻得极为精致传神:玉辟邪昂首瞋目,双角后垂,颔下有长须及胸,挺胸蹲踞着,身后长有双翼,长尾上卷,形象颇为威严。
“阿兄,为何给我一个玉辟邪?要我拿回去除晦气吗?”南嫘笑道。
南煜道:“三娘,莫要玩笑,这可是个极为重要的信物。”
“信物?”南嫘不解地问道:“什么信物,阿兄这么看重?”
南煜郑重道:“这信物可重要得很,有了这个信物,你便可以随意差遣南家的梅苑与暗卫。”
南嫘更疑惑了:“府中暗卫我是知道的,但何为‘梅苑’?”
“三娘,之前你年纪小,又要入宫为妃,父亲便没有让你接触我南家的内务。现在,阿兄要离京了,这些事你也该知道了,于你也是个助力。”南煜道:“咱们家里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谍报苑,能收集各地信息回传,名叫‘梅苑’。梅苑以各地教坊为依托,打探消息。若说,梅苑曾经做过的最大的事,就是先皇时,查出了南陵王郭振业造反一事,帮父亲肃清政敌。后来,当今圣上登基,因当今圣上为人警惕,怕圣上猜忌,梅苑这些年来也一直蛰伏,并未做过什么事情。前些日子,为了陈家一事,我才重新启用。”
南嫘接口道:“雅娘?”
南煜点头道:“是了,雅娘便是梅苑的一员。不过,如今她算是暴露了,需要另外安置。你找个机会,回南府一趟,出示手令,梅苑与暗卫的首领自会来见你。”
南嫘是知道自家府上有专人搜集讯息的,但竟然已经形成机构,怪不得圣上会忌惮她家了,势力确实过大。但若是梅苑与暗卫都留给自己,那阿兄怎么办呢?她问道:“阿兄,你把梅苑与暗卫都给了我,你身边可还有可用的助力?”
南煜道:“自然是有的,咱们南家家大业大,家丁、护卫、管家、奴仆,人数众多,怎么会没有可用之人?你便安心吧!”
南嫘摇头:“寻常家丁护卫如何比得过暗卫?暗卫都是父亲精挑细选的高手。寻常奴仆管家又如何比得过梅苑?”
南煜叹道:“三娘你就别担忧为兄了。为兄归乡本就是为了安圣上的心,圣上必定还是派人查探我的,若我还是带着这些人,掌握着这些势力,又怎能安圣上的心呢?你孤身一人在京中,更需要手里有一份助力。”
“可是,阿兄,路途遥远,怕生意外,至少带着暗卫啊。”南嫘仍坚持道。
南煜坚决地摇了摇头:“三娘,府里护卫虽说比不上暗卫,但保护为兄也足足够了。听话,别让为兄千里之外还为你担忧。”
“那好吧……”南嫘看兄长态度坚决,便也只好答应下来,她握住那玉辟邪,心中由衷生出一种感动来,她的阿兄啊,还是这样护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