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嫘熟睡中轻轻依偎着祁瑄,这与前些日子有很大的不同,她原本睡眠时极为警醒,总是克制地离祁瑄远远的,现在,她在他一日日的温柔呵护下卸下了心防,两人之间的“鸿沟”便慢慢弥合了,只是,心上的那一道,或许还需要些时日。
祁瑄低头看着南嫘的睡颜,他很久没见她睡得这么安稳过了,他的耳根下,能听到她绵长的呼吸。
“圣上,该起了。”
外面传来宫人的叫起的声音,祁瑄便抬手示意宫人声音轻些,然后,小心将被南嫘压在颈下的手臂抽出来。
南嫘动了一动,咕哝了一声。祁瑄怕她惊醒,动作便更轻了。他将被褥掀开,小心坐起身来,正待站起来,却没察觉南嫘一只手还紧紧攥着他衣摆,他一起身,便将衣摆从她手中抽了出来。
南嫘手中一空,便惊了一下,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对上祁瑄探看她的眼睛。
“惊到你了?”祁瑄温声道,他动作已经足够小心,没料想还是惊到南嫘了,有些无奈,他伸手轻轻抚了一下南嫘额角,安抚她道:“继续睡吧,天还早,尚不及五更。”
“圣上,要走了么?”南嫘以手肘支撑着,半坐起身,她头脑还有些混沌,一双迷蒙的眸子里含着些朦朦胧胧的水汽,愈加显得娇柔可爱。
祁瑄笑着捏捏她脸颊,纠正她:“叫六郎。”
南嫘此时还处在初醒的迷糊中,便祁瑄说什么她便应什么,顺着叫道:“六郎。”
“哎。”祁瑄很满意,又伸手半揽起她,将她支撑的手臂抽出来,又把她脑袋轻轻放回枕上,替她拉上被褥,哄道:“睡吧。”
“哦。”南嫘顺从地闭上了眼睛,她混沌的头脑里完全没想起,作为一个宫妃,她此刻该起身侍候圣上穿衣,而不是独自缩在温暖的被窝里惬意地睡觉,她习惯了,圣上的纵容与温柔。
南嫘很快就要再次睡过去了,但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忘记同圣上说了。是什么来着?她一边想,一边向更深的梦境滑进去,马上就要被梦境包住了……
霍地,南嫘睁开了眼睛。她想起来了,阿姐的昏礼!
祁瑄此时已经在宫人的侍候下束好了发,正待穿外袍。
“圣……六郎。”南嫘开口唤道。
“嗯?”祁瑄转过身来,看向又一次坐起来南嫘,温声问道:“怎么了?”
南嫘此时已经清醒过来,也睡不着了,索性掀开被褥,下了卧榻,她走到圣上身前,端声道:“昨夜,妾本有一事要奏请圣上,但因梦境一事打岔,便忘记了。”
“哦?你还有事要禀报?”祁瑄将南嫘拉到他身边来,见她只穿着中衣,过于单薄,便抬手将宫人要给他穿上的外袍拿在手里,转而披在南嫘身上,将她包裹起来。
南嫘自然地抬手拢了拢身上的外袍,抬眼看着圣上,认真道:“妾的阿姐要成婚了。”
“朕听说了。”祁瑄道:“你阿兄提过了,到时候,多封些赏赐过去。”
“六郎,”南嫘道:“妾不想仅仅送封赏,那不足够。”
祁瑄疑惑,南娥只是南家的庶女,赐了封赏,还有何不足?他问便道:“那三娘想要什么?”
南嫘娓娓道:“妾双亲已然故去,阿兄又远归故里。如今,南家便只剩阿姐孤零零一个,阿姐虽是家中庶女,但自小我兄妹三人熙熙融融,甚是和睦。阿姐好容易要成婚,却赶上这个时候,家中一人也无,难免冷清,恐怕日后旁人欺她。妾想请个恩典,于阿姐结亲之日,归宁。”
“你要归宁?”祁瑄出乎意料,他倒是没想到南嫘如此看重这个南家庶女。
南嫘也知道自己提出这样的请求,其实是仗着自己受宠,有些逾越,但这已经是阿兄给她安排的,最顺利成章的归家机会了。她怕圣上不答应,便抬手握住圣上的手,放柔了声音,道:“六郎,妾知道归宁是大事,不可草率,可妾就只剩这一个阿姐在京中了,她又……”
“朕准了!”
南嫘还未说完,便听圣上答应了,她愣了一愣,抬眼看着圣上,眨了眨眼,似乎没想到这样容易。
祁瑄笑看她道:“你好容易求朕一件事情,朕岂有不准?”
南嫘此时才反应过来,她扬了笑,拜了一拜,口中道:“谢圣上恩典。”
“起来,小事罢了,何须如此。”祁瑄拉南嫘起身,道:“你若真想谢朕,不如,帮朕把这幞头裹戴好吧!”
南嫘听了,自然不推辞,她接过宫人手中的幞头,帮圣上裹戴,其实,若不是圣上体恤她,这侍候更衣本就是她的职责所在,她义不容辞的。
为圣上裹好幞头,南嫘站远一步,左右瞧瞧,觉得自己戴得很端正,满意地点一点头,又看到圣上没有披外袍,她想着既然已经侍候圣上更衣了,便要服侍到底,没有只戴一幞头的道理,便想帮圣上把外袍一齐穿了,可她看向一旁的宫人,他们手中并无外袍,又睇一眼一旁的衣架,也是空的,便有些不满地开口询问众宫人,道:“圣上的外袍呢?怎的连衣物都没备好?”
一旁的宫人们欲言又止地看看南嫘身上,终究没有开口。南嫘很奇怪他们都看着自己,便低头也看看自己,看自己是哪里吸引了众人目光。
这一低头,却瞧见圣上的玄色圆领缺袴外袍此时正罩在自己身上,南嫘动作一顿,这外袍是何时披到自己身上的?自己竟然毫无印象,还待四处去找……
她略有些尴尬地抬眼,却见圣上一副笑吟吟的样子看着自己,顿时更有些窘迫,她小声道:“啊……原来在妾身上,妾竟没察觉呢……”
说着,南嫘赶紧将外袍脱了下来。她正待给圣上披上,圣上却自己接了过来,又随手递给一旁的宫人,拉着南嫘走回卧榻边,让她躺会塌里,口中道:“你别忙了,这大清早,还是有些寒凉的,好好躺着吧,一会儿朕走了,你再补个回笼觉。”
南嫘就这么被圣上送回了被窝里,她缩在被窝里,抬着眼,一眨不眨地瞧着圣上穿衣,窗外渐渐亮起来,清光透过窗棂照过来,先是映在地上,然后又慢慢爬到圣上身上,在他玄色的外袍上映出一团海棠光纹,很雅致的样子。
南嫘看得有些呆,一时怔怔的,心下竟觉得,若以后天天如此,大抵也是极其和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