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仪,需要小奴去问询一下,仲恩采买进来的是些什么吗?”朝安看出南嫘对此时颇为在意,便主动请缨,要去打听。
“我倒是真想知道,”南嫘笑道:“但是你去不合适,你才被高公公叫去问询了,刚回来,转头就要打听这事,恐怕要怀疑到你身上,惹出麻烦。我让别人去问,你也累了半夜,今儿放你半天假,回去歇着吧!”
“多谢淑仪,多谢淑仪!”朝安又是一副千恩万谢的样子。
对于他的浮夸,南嫘倒也习惯了,摆摆手,让朝安去了。
此时,芸香已经为南嫘束好了发,见南嫘打发走了朝安,便开口问道:“要不,奴去打听一下?”
“不用,”南嫘拍拍她搭在肩畔的手,问道:“何必让你事事躬亲呢?小五到哪儿去了?”
“刚刚去茶室吩咐烹茶了。”芸香问道:“娘子让小五去打听的意思是……这事儿也需让圣上知晓?”
南嫘道:“只是先做个铺垫,这次,我是要查阮问心,若是查不出,也无事,若是查出来了,刚好不用我费心思传达给圣上。”
芸香便道:“那我去叫小五过来。”
“哎呀!”
两人正聊着,却听外面一声惊呼,还伴着一阵哗啦声,像是什么东西倾覆了,动静颇大。
南嫘蹙了眉,有些不悦,她殿里被不少人安插了眼线,她虽知道,但不愿意管,送出去这个,还得被塞进来那个,来来去去,猜来猜去,还不如就留着这几个,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心。若是他们平日里勤谨一些,低头做事,她也由得他们探看,但若是他们不安分,暗地里兴风作浪,扰了她的清静,她确是容不得的。
“奴去瞧一瞧。”芸香看出南嫘不耐,赶紧掀帘出去。
谁料想,外间的声音不仅没有静下去,反而大起来,隐隐传来一阵阵的啜泣声和带着呜咽的说话声。
南嫘正待出去看,却见帘角一掀,有人进来了。
“南姐姐,茶室那边怎么了?怎么闹起来了呢?”
进来的是宁殊,她一边走进堂内,还犹自扭着头朝外探看着,脖子伸得很长,很想凑热闹的样子。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南嫘见她如此,觉得颇有些好笑,便索性一把拉了她一同出去,让她自自在在地去凑一回热闹。
她走进茶室,就瞧见雪盏和小五都跪在地上,芸香皱紧了眉看她们,不知如何处置的样子。
奉茶的侍女雪盏跪缩在地上,湿漉漉的袖口向上卷起来,露出一截胳膊,胳膊上泛出一片红来,仿佛是被烫着了,翻倒的茶釜就在一旁,洒在地上的茶水上还在升腾着一缕缕白烟,她眼泪扑簌簌落着,整个脸都浸在泪水里,连涂在面上的铝粉都被冲刷成一条一条,混了胭脂色,变成了一条条红泥,她身子忍痛似的在瑟瑟发抖,一副凄惨惨的样子,啜泣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恍若下一刻就要大哭起来,受到了好大欺负的样子。
而跪在一旁的小五,却是另一副样子,她只静静地跪在地上,背挺得很直,面上是一贯的平静而无波澜,右手却是通红的,红得狠了,恍若有点肿了,还微微颤动着。
南嫘看了一眼,便明白了大半。
她冷声道:“怎么回事?”
“扰了娘子了。”芸香见南嫘进来了,赶紧招呼外面的宫人,把坐塌搬了一个过来,扶着南嫘坐下,请南嫘亲自论断。她又吩咐了宫人去取了烫伤药来,给两人涂抹。
站在一旁的宁殊,也在南嫘的示意下,得了个坐儿。她见南嫘面色不太好,于是并不出声,只一心一意地看热闹。
芸香禀报道:“雪盏说,小五因为过去与她有过节,所以刻意欺凌她,故意打翻了茶釜,把滚烫的热水泼了她一身。”
南嫘看向小五,声音平静道:“小五,你怎么说?”
小五于是答道:“禀淑仪,奴来催给您的早茶。雪盏让奴帮忙将茶釜从炉上端下来,奴便端起来,雪盏忽然倒过来,茶釜倾倒,奴没能避开她,便洒在她身上了。”
没有分辨,只有陈述,话回得干净利落。
南嫘看着跪得直直的小五,神色渐渐舒展,她心想,若不是小五是圣上的眼线,她到是很喜欢小五的行事作风。
“淑仪!小五撒谎!是她欺辱奴,求淑仪给奴做主!”雪盏却不依不饶,哽咽着开口分辨,一边说着,还汩汩地落着泪,声泪俱下的样子,配着她那张虽然花了妆,但仍旧显得娇俏的小脸,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不过,却未能打动南嫘。
南嫘冷冷开口道:“那你说说,小五怎么撒谎了?”
雪盏得了询问,便啜泣着开口,道:“淑仪,小五原本与奴有嫌隙。前些日子,奴曾经因为一时疏忽,把小五反锁在茶室内一日。可奴是无心的,也道过谦了,但小五却就此记恨上了奴。早上,她催说淑仪要茶,让奴赶紧烹煮,奴哪敢怠慢,连忙煮起来,可奴前日伤了肩膀,不好动作,茶室里其他人又出去做事了,奴这才央着小五帮忙端一端茶釜,谁知小五不怀好意,借着端茶釜的时机,满满一茶釜滚茶,就这么朝着奴泼过来,奴躲闪不及,被泼了满身,真是,真是……恶毒至极!”
雪盏一边说着,还一边抬手拭泪,泪汪汪的一双眼看着南嫘,极其凄然的样子。
南嫘却心中厌烦,她顶讨厌刻意污蔑之事。这雪盏的做派,真是像极了阮问心,但却又及不上阮问心的手段厉害,反而显得愚蠢。若不是,这个雪盏是太后殿里送过来的,她真是一早就想把她扔出去了。在她殿里做眼线,也要有点智慧的。
“哼,恶毒至极。”南嫘重复了一句,冷道:“果然是恶毒至极!”
雪盏以为南嫘信了她,便哭道:“求淑仪给奴做主!”
“做主?”南嫘道:“既然,你都开口让我做主了,我也不好不给你做这个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