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赵淑兰见自己这样说,宁姝也不反驳,便觉得她果真如自己所想那般懦弱,于是不仅没收敛,反而愈加过分了。
“宁妹妹,你不愿么?”赵淑兰开口问道:“过去在芙蕖殿,宁妹妹那么尽心侍奉阮婉仪,如今……”
赵淑兰这话,是在暗示宁姝愿意给阮问心奉茶,却不愿给南嫘奉茶,这是在挑拨南嫘与宁姝的关系。
宁姝即便再傻,也听出赵淑兰这话意有所指了,她怕南姐姐多心,便急忙开口道:“南姐姐,我烹茶的手艺虽说及不上姐姐,但也还过得去,既然现在一时找不到奉茶的宫人,不如让妹妹显一显身手,南姐姐还不曾尝过我烹煮的茶呢!”
南嫘自然察觉了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她不曾想,赵淑兰如今变得如此急躁,她面对自己还能保有一点儿分寸,但面对宁姝几乎已经暴露本性,无心应对的样子。这与自己记忆中的赵淑兰不同,记忆中赵淑兰把她温和无害的假面维持得毫无破绽。如今,她那张完美的假面,正在寸寸皲裂,几乎保持不住,她在急什么?
南嫘不可能放任赵淑兰欺辱宁姝,她笑道:“宁妹妹,这是什么话,怎么能让你奉茶。我是什么娇贵的身子,一日不吃茶还受不得了不成?让你奉茶,可显得我为人太过尖酸跋扈了。相信赵妹妹也不是非要吃茶不可的,是不是?”
赵淑兰又被南嫘的话刺了心,她原本以为南嫘不会为了宁姝这样卑微的人针对自己,毕竟她在南嫘身边待了八年,即使南嫘因为禁足那段日子对自己有了嫌隙,也不至于与自己翻脸。可南嫘现在的态度,却仿佛宁姝比自己重要得多。
赵淑兰更觉得胸中憋闷,也怪自己刚刚气盛,不该去招惹宁姝,如今却让自己下不来台了。她深吸一口气,端住面上的温和笑意,回道:“自然。妹妹也是记得宁妹妹手艺好,想着让姐姐也尝一尝,没顾虑到如此是对宁妹妹不尊重了,实在是欠考虑,宁妹妹不会多想吧?”
受到南嫘维护,宁姝欣喜,便也不去跟赵淑兰计较了,她便抢着道:“不会,不会,赵姐姐是好意,我不会多想。”
赵淑兰心想,自己这话又不是说给宁姝听的,她答得倒是快,倒显得是自己专门给她赔礼了似的,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僵笑着,朝南嫘道:“姐姐,你看宁妹妹都不介意了,且原谅妹妹的口无遮拦吧!”
“我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南嫘笑着,却没再接她的话,反而转头朝宁姝道:“宁妹妹,你若实在想不出要饮什么,便每样饮品都让她们上一些来吧,也不费什么功夫,冰鉴里冰着不少冰食呢,凉丝丝的,味道不错的。”
赵淑兰见南嫘又转向了宁姝,自己不尴不尬地待着,更显窘态,可她还有话未说完,也不好就此告辞离开。
此时,宁姝已经被南嫘提到的冰食吸引了注意力,她知道南姐姐是知道她本性有些贪吃,这才如此建议,便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小小声道:“那若是不麻烦的话,我是真想尝尝那些冰食的……”
南嫘见她果然嘴馋,笑起来,她吩咐芸香道:“让人去把冰鉴里的冰食每一样都盛一碗来。”
见芸香领命去了,宁姝下意识吞了一下口水,万分期待。
“姐姐到底受圣上看重,这冰鉴也不是每个殿里都有的。”赵淑兰终于还是忍不住再次开口,她此来的目的还没达到,只得硬着头皮开口。
南嫘撇她一眼,见她如此“忍辱负重”的样子,便知道她此来应当不是来闲聊的,定是另有目的,便转向她,道:“哦?冰鉴而已,不是什么稀罕的物什,我幼时家中可还有冰窖呢,比这冰鉴可气派多了。”
听南嫘这样说,赵淑兰想继续恭维的话到了嘴边,却被噎住,有了这话,自己再恭维一番,岂不是愈发显得没见过世面?她一时,竟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好在,宁姝接了话过去。
“南姐姐,相国府里竟然有冰窖?”宁姝非常惊讶:“我听说,这藏冰耗费巨大,因为多在深山溪谷中取冰,还要三尺以上的冰,才能存得住,又要经过长途运输、定期养护,非一般大户能力所能及啊!到了暑天,那冰价昂贵,可比金璧呢!姐姐家里真阔绰!”
宁姝说的这番话,赵淑兰也同样感慨,但她不肯像宁姝一样大惊小怪,似乎这么做了,就暴露了自己卑贱的出身,她自诩即使比南嫘出身差了许多,但也比得过宁姝的。
南嫘因见是宁姝开口,便也认真回道:“其实啊,是我阿娘生前怕热,一到暑天,就爱吃些冰食,你也知道,暑天里的冰食卖价非常昂贵,父亲便觉得日日买冰食来吃,不如自己家藏了冰,再自制冰食,更划算些,这才开了冰窖。后来,阿娘去世了,但这年年藏冰的习惯却也保留下来了。”
宁姝感叹:“我却是从小没尝过什么冰食,入宫后,倒是听说,每到暑天,圣上都会赐冰下来,我还等着呢,没想到竟然已经是南姐姐吃惯了的。”
南嫘喜欢宁姝的有话直说,不拐弯抹角,连惊羡都表现得很磊落,没有那拈酸之气,是她喜欢的性子,便道:“如今你到我这里来了,我自是不会亏待了你。你呀,想吃时,尽管过来,姐姐这儿管够!”
宁姝便欣喜得眉开眼笑:“谢谢南姐姐!”
赵淑兰又是半天插不上话,挨过了一阵尴尬,终于等二人说完,才复又开口道:“姐姐为人宽厚大方,真羡慕宁妹妹能被分到常曦殿里来,我呀,是没福气,因年前那场变故,被移去别殿,就没能回来。若是有机会,我也想求圣上让我继续侍奉姐姐的。”
“是吗?”南嫘笑了一笑,赵淑兰这违心话说着,也不怕闪了舌头,她会想回常曦殿?她恐怕巴不得再也不回来,回来了就还要在自己跟前做小伏低,以她那莫名的高傲心气,哪里受得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