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赵淑兰见南嫘终于把目光放到自己身上,怕她又无视自己,便赶紧再次开口:“姐姐,妹妹这次来,是听说了瀛洲阁的事……”
南嫘看着她,知道她想说的重点终于来了,便问道:“你说仲恩身亡的事情?”
“看来姐姐已经知道了。”赵淑兰看了看南嫘平静的面色,小心探问道:“姐姐认为,会是谁下的手……”
南嫘不解,赵淑兰这话说得太直白了,她已经认定仲恩是被害死,而不是意外身亡。她将目光在赵淑兰脸上逡巡片刻,才开口道:“你觉的他死得蹊跷?”
赵淑兰便道:“那个仲恩,妹妹是见过的,他长得人高马大的,可瀛洲阁里的那口枯井并不深,他怎么就摔死了呢?妹妹觉得这事不寻常。”
南嫘也道:“确实是不寻常,不过……这件事,自然有高公公去查,我们担忧什么呢?”
“自然是与我们无干的,妹妹也只是好奇。”赵淑兰敛目,声音低了一低,又道:“听说……高公公昨日叫了许多与仲恩来往密切的宫人去问询,人多得都站不下了呢,姐姐听说没有?”
“我哪里是听说的?”南嫘并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也只顺着她答道:“我这殿里也被叫出去一个小公公。”
赵淑兰一副疑惑的样子看着南嫘,道:“姐姐殿里的宫人们都是新选过来的吧,竟然与长乐殿的掌事公公还有交情?”
南嫘道:“也不是什么大交情,他最近迷上了斗促织,他们一帮公公们就凑在一起玩儿。玩乐之交罢了!”
赵淑兰此时忽然顿了一顿,她抬眼看着南嫘,道:“那姐姐可要小心些,别让这事缠上自己了。妹妹听说,那个仲恩死时,身上就有个促织笼子,不过是空的,大家猜想着,是摔下去时摔坏了,才让促织跑了出去。”
“促织笼子?”南嫘并没听朝安回禀此事,便有一些惊讶,她思量着,赵淑兰专门来这里和她提起此事,定有目的,便又问道:“妹妹如何得知此事呢?”
赵淑兰笑了笑,但她手上下意识又在搅动绢帕,看来心绪不宁,她回道:“妹妹那里的宫人也有被叫去的,听了一些问询的细节回来,便告诉了妹妹。”
“你的宫人也被叫去了?”南嫘看着她,知道她还会继续往下说。
赵淑兰果然接着道:“是个不懂事的小侍女,说是仲恩常常托采买的公公从宫外带一些胭脂水粉回来,他每次都会抬一抬价格转卖给侍女们,我那小侍女爱俏,便时常从他那儿买回来,这才被叫过去问话。”
“哦?”南嫘道:“仲恩竟然能让采买的公公替他私自采买胭脂水粉回来?他面子倒是大。”
“这也是有缘故的,”赵淑兰道:“负责采买的公公,听说当初和仲恩一同入宫,两人关系极好,所以,能帮的忙,那采买公公都会帮他,这才让他有机会做这些转卖的勾当。只是……后来不知什么缘故,似乎闹得不愉快,不怎么来往了。后来,仲恩便开始结交一些侍卫,可是这侍卫也是倒霉……”
南嫘知道仲恩死前,让侍卫帮他带东西入宫的事情,朝安已经说给她了,因此,并不怎么感兴趣,她更感兴趣的是赵淑兰提到的给仲恩行方便的采买公公,她问:“那个采买公公既然和仲恩是同年入宫,想必也到了掌事的年纪了,妹妹可知是哪个公公?竟然这样目无法纪?”
赵淑兰本不准备与南嫘说什么采买公公的事,采买的公公会私自带一些采买单上没有的东西回来,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各个殿里的宫人们哪个身上没几件宫外的东西?有什么好计较的?她本来是想和南嫘说说别的,可如今南嫘开口问这件事,她也不好不答,便只好回道:“姐姐可能不了解这些,这采买公公给宫人们带东西,并非在任的公公一人所为,而是每一任公公都如此,宫人们除了吃穿用度,难免有些小爱好,想偷偷买点宫外的东西也无可厚非,哪有人认真计较,大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南嫘点一点头,笑道:“倒是有一点道理,水至清则无鱼嘛。那你说,仲恩与采买公公闹了不愉快,又是何时的事情?”
赵淑兰有些焦急南嫘的话题总围着采买公公打转,导致她想说的话一直也找不到机会说,但焦急归焦急,她还是顺从地答话,不知为何,被南嫘打击几次,她如今竟有些怕南嫘了,她回道:“大概有半个月了吧,我那小侍女说,仲恩原本每月都要给她们兜售胭脂水粉,可这个月便毫无动静,打听了才知两人半月前曾经大吵一场,后来便不来往了。”
“半个月……”南嫘算了算,差不多就是碧落一案之后,她总是不自觉的把一切有蹊跷的事情都与阮问心攀扯上关系,毕竟,阮问心上一世把她害得太过惨烈,阮问心不除,她真是夜不安寝。
另外,南嫘极其在意采买公公这条线,因为,这和她上一世记忆里的一个案子有着莫大的关联。上一世,曾经有一件案子闹得沸沸扬扬,那便是“废除宫市案”。当时,负责采买的宫人在宫外开了宫市,说是专门供应皇家日常生活用度的交易市场,一般皇宫收购价比东市和西市要高一些,给百姓供货的机会本来是好事。可是,那些宫人们为了能够从中牟利,打着皇家名义,在市场以极低的价格收购货物,巧取豪夺,还把有意见的百姓以“妨碍公务”的罪名下大狱,一时,民怨载道。圣上当时不知从何处听来一首名为《宫市》的诗,这才了解此种情况,将那批宫人下了大狱,还废除了“宫市”,这才平民怨,还获得许多称颂。
她想着这件事,便没注意到一旁的赵淑兰一直欲言又止的样子,她还有话要说,但南嫘竟然不开口问了。
“娘子,冰食来了。”这时,芸香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众侍女,每人手上一个托盘,盘中凉气袅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