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顺水推舟,您也太纵容了!”季叔见他沉思,没有继续说。
这些年在公子身边,他也见过不少事情,公子这不是顺水推舟,就是纵容。
至于纵容的理由,他也不明白!
谢彦思索良久,“卫子洛外出游学两年,季叔帮我查查,他都去哪些地方了。”
在卫子洛很小的时候,身上就有卫垣的影子,稚嫩的声音透着坚定:“等我长大,一定斩奸臣,定边疆,安万民”少时豪言壮语,坚韧不拔的决心,因为宠溺纵容,变成这幅纨绔风流模样,谢彦心中多少有些惋惜。
他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很少有让他惋惜的人,这次怎么会替卫子洛惋惜呢!
谢彦想,或许因为他和卫子洛一样,从小就被放纵。不管犯了多大的错,都没人会惩罚你,在外人看来,这是万千宠爱于一身,只有他知道,他要是跌下来,会摔的有多惨!
卫家昔日的荣光,还有很多人记得,卫子洛是卫家唯一的嫡子,很多双眼睛都盯着他,要是从他身上看见卫垣风骨,看出他能重振卫家,这对卫家来说是灭顶之灾,风流纨绔是他最好的保护色!
以前觉得卫子洛是被纵容成这幅模样,想起卫子洛昔日的豪言壮语,释明大师的话犹在耳畔,或许……卫子洛这幅样子不是被宠溺出来的!
谢彦任重道远的说:“这件事关系重大,要麻烦季叔亲自走一趟!”
“公子有命,万死不辞!”季叔朝他一揖。
夜色下,一人一骑离开洛阳城,消失在无边黑暗中,万家灯火照耀出洛阳城的繁华,沉醉于洛阳城浮华的人们未曾注意到那一人一骑。
卫宓把长钦侯府邸的事情讲诉给卫沁,卫沁听后没再说什么,让明岚把卫府名下店铺的账本拿过去给卫宓,以后卫宓上午在启明书楼看书,下午学看账。
“阿姐,距离五月还久,你这是不是太快了?”卫宓苦着一张脸,她对数字不来电,要她算账比要她背《女戒》还难!
“阿娘让我教你这些,我不能负她所托,她已经在来洛阳的路上,她归来时,你要学会看账掌家。”卫沁在心里盘算着日子,接着又说:“至于中馈,等阿娘回来教你!”
卫宓叫苦不迭,原以为来了洛阳城,她可以和四哥一样,骑花马,游花街,京郊赛马,芙蓉园赏花,曲江庭戏水……真相却是:一本一本的账目丢到她手上。
卫宓适当安抚她,“等下我让容卉给你开一个账本,库房里的东西,只要有你需要的,自己去拿,无需向我汇报!”
听到账本,卫子洛眼睛都直了,“这不公平,我向阿姐央求这么久,也不见阿姐松口,小宓儿都没问,你就给她开一个账本,这不公平!”
“你闭嘴。”卫沁狠狠剜着他,“让你呆在撷晖院,你竟然悄悄跑出去,还跑去了长钦侯府,如今还在这里犟嘴!”
犯了错,还有脸问她要账本,卫沁被他气的牙痒痒,“五十戒鞭。”转过头对卫宓说,“你在旁边看着。”
卫子洛皮厚,听到责罚不为所动,一听阿姐要小宓儿围观,急的脸都红了,“这多跌面子啊,以后我在小宓儿面前还怎样树立威信!”
“以儆效尤!”说完,卫沁转头对府兵说:“还不拖下去,等我来动手吗?”
士兵走过来,卫子洛给他自己留了最后的尊严,没让士兵把他拖走,自觉跟着士兵去领罚。还没走出外间,卫子洛就撺掇卫宓,“阿姐她就是吓唬你的,在我们卫家,男子武罚,女子文罚,你要是犯了错,最多就是罚你跪着抄书,默书!”
这还是阿姐的地方,在阿姐眼皮底下这么张狂,是嫌惩罚不够吧!卫宓只当没听见,跟在士兵后面,身后响起阿姐牙痒痒的声音,“加二十。”
“该!”
卫宓最终没看到那血腥的场面,她才走出院子,就看见阿爹身边孟云,说是阿爹找她有事。
回来三天,她一直都想给阿爹请安,阿爹好像很忙的样子,第三天她才如愿。
她被孟云叔带到忠义堂,听说忠义堂这块匾额乃是先帝御笔,褒奖父亲忠义为国,驱除外邦。
忠义堂不大,堂前摆了两把椅子,中间摆台上贡了一把长剑,听说是春秋的古剑,宝剑未出,却存寒芒,
卫垣负手而立,正对着“忠义堂”这三个字,仿若一尊屹立的雕塑,永远朝着忠义二字。听见有声响,转头去看,是他那二八年华的女儿,一晃六年过去,稚嫩的脸蛋已经长开了,那张脸没多少往日的模样。
“阿爹的六儿长大了!”他捋了捋斑白的发髻,发髻虽白,欣慰的是,他这些儿女长大了啊!
这些儿女中,他最看中是卫沁,卫沁年纪一年年长,心志也不小啊!望着匾额上“忠义”二字,卫垣眼底闪过情愫。
他长叹一声,“小六。”
卫宓走上前,在他三步的距离停下,“女儿在。”
她望着步入中年的父亲,分明才四十多岁,面上已有风霜,双鬓微白,身上是黄褐色直缀,哪有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气势,更像是寻常富贵人家的老爷。剑眉透着刚烈,蓝宝石发冠将他头发束起,才显现几分精神。
谁能想到,这是驰骋沙场立下无数战功的骠骑大将军!
卫垣目光停在她身上,“这六年里阿爹把你放在房陵,你不会怪阿爹吧!”
卫宓连忙摇头,“洛阳城气候不宜阿宓养伤,房陵一带暖和,阿爹是为阿宓着想!”
“你三岁去皇宫陪皇后娘娘,回来后病痛缠身一载。洛阳冬寒夏炎,不宜养伤,又把你送去房陵六载,如今你回来了,转眼又到了出嫁的年纪!”卫垣望着这个女儿,他惭愧没有教养好卫子洛,他更惭愧的是这个六女儿啊!
当年多么想把卫宓留在身边,可她的身体不允许,时势也不允许,一眨眼六年过去,又到了该出嫁的年纪!
卫垣颇感无力,“小六,还记得阿爹和你说的话吗?”
卫宓上次见他,还是六年前,那时候她还不是她,如何会知道?卫宓眨巴着眼睛,“太多了,不知道阿爹指的是哪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