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进这一惊非同小可,一方面怕儿子受辱,一方面又怕得罪了宰相府,因此一急一怕竟嗽个不住,犯了喘症的老毛病。
一时间,太守府的人和征调的兵卒汇集了,乌泱泱地直往城外奔去。连追了上百里地,一个人影也没看见。为首的人勒住马缰,将人马分作四队,大家分头行动,那人则带上本府的精兵,奔着一条最险的路追去。
天色已晚,人疲马乏,依旧没有头绪,不仅劫匪找不到,就连本府公子王宁也找不见了,众人心里一阵发寒。只得派人回去禀告太守,其余的人继续搜寻。
来人不停地报告消息,都是追而无果,不仅劫匪找不到,就连王宁少爷也未见。
最后一波人禀告完毕,王进一口老血喷出,咳嗽不住的身子挣扎着坐直了,手指颤抖地指着门外,他人不解何意,还是常年服侍在侧的姬妾翩翩懂得他的心意,咬着银牙骂下面跪着的人:还不继续去追!不把少爷找到你们也别回来了!
京城,宰相府里,秦准之将手中的玉瓷茶碗摔了个粉碎,破口大骂道:
混账!谁人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劫我宰相府的亲!秦鹰,你立刻带人赶去炎城,沿路调动各州府人马,务必把雪小姐安然无恙的救回来!
一语即出,左手边的一个黑衣年轻人跪身称诺,转身而去。差点撞到往里奔的女人身上,这女人一身绫罗绸缎,肌肤胜雪,十分雍容。看也没看秦鹰,捏着手帕捂着嘴朝秦准之哭起来:
我可怜的雪儿啊,你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小小年纪父母双亡,好不容易出嫁了,又遭到这样的事。老爷,你一定要把那帮刁民碎尸万段哪老爷。
秦准之本就一脑门官司,再加上夫人这一哭闹,愈发的心烦意乱,待要呵斥她几句,又见她满面泪痕,念她作为婶娘对侄女一番真情实意上,只得挥挥手,一边安慰她会救回茜雪,一边着丫鬟将夫人搀下去。
宰相府出嫁的女儿路上被劫走的事情,如一阵旋风,霎时间传遍了整个京城。
金帘帷幄内,身穿明黄的人背着手看墙上一联字,身后的中年人恭谨地立着。
穿黄的人说:
尚卿家,宰相府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立着的人马上握手禀道:回陛下,微臣已经耳闻。光天化日之下抢亲,实在是罪无可恕,更何况抢的还是当朝宰相家的女儿,更是枉顾朝廷纲法,可恶极矣。
皇帝盯着眼前的字,面无表情,依旧背着手道:
那依卿家之见呢?
尚大人道:
此事虽然朝廷威严遭到挑衅,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皇帝慢慢转过身来,露出一丝笑意:
哦?尚卿家竟也如此幸灾乐祸。
尚大人立马跪下,稟道:
陛下明鉴,微臣虽然素来与宰相大人不和,但都是政见有别,并无幸灾乐祸之意。只是此事,实在是一个好的契机。自陛下登基以来,虽说天下大定,可是依然有各方势力争持抗衡,朝廷威仪时时受到挑战。陛下养精蓄锐,密库充盈,朝廷上大小官员已有大半愿死效陛下。如今宰相府被劫亲,陛下应借此机会,主动出击,厘清各州府不服朝廷者。
皇帝眼中的笑意逐渐漾开,不禁大笑起来。大手一挥,吩咐赐座,君臣二人展开详谈。
炎城太守府内,本该大婚的晚上,一片凌乱。丫鬟们垂手禁言,仆人们奔走不息。府门大开,来来往往,进进出出,闹哄哄更比往日。
就在太守府乱成一锅粥时,王宁回来了。王进长舒一口气,支撑着身子拉着王宁,问他凶险。
王宁跪在父亲床榻前说:
此番劫持甚是奇怪,儿子带领人马紧跟其后,开始尚能追随,没想到绕过一个山弯,贼人竟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儿子也不敢怠慢,只得兵分几路详细搜查,竟无半点消息。反而在路上误入泥潭,损了几匹马。
王进恨恨地道:
这一定是冲着太守府和宰相府来的。天下之大,能有这份胆量的不多,我儿一定不可大意了。想必宰相府已经知晓,量他们也未必忍得下这口恶气,定会派人前来营救。我儿一定要见机行事,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万不可伤了自己。
王宁眼中一热,点头答应。
一夜搜捕未止,人马疲乏,可是太守府丢了新娘,宰相府丢了女儿,这天大的事情谁也不敢懈怠,众人只能勉力支撑着。丁小井和崔佑一起在一片林子里搜查,丁小井打了个哈欠咒骂道:
这该死的强盗,误我好事。
崔佑笑道:
这话应该王家少爷说。
小井道:
今晚,本该王家少爷洞房花烛,我得赏钱,咱们一拍两散,各回各家。这下可好,钱没分着,还落得一夜没合眼,照这样下去,还不知道要忙活到什么时候呢。
崔佑点点头道:
这抢亲的人不像是一般的强盗,倒是有一些计谋算计的,是啊,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呢。
小井听崔佑一说,吐了吐舌头:
我们这边忙活不要紧,就是不知道新娘那边,会不会…会不会,有什么不测?
说罢,朝崔佑一笑。
崔佑说:
性命倒是不妨碍的,敢明抢这桩亲,明显是对着太守府和宰相府来的,现在意图未明,那秦小姐倒不会有危险。
小井说:
我的意思是,会不会,会不会强拉了做压寨夫人?
崔佑看着小井,坚定地说:
不会。
小井耸耸肩道:
我不了解他们的意图,但我还是了解男人的。这秦小姐妙龄女郎,落在了男人窝里,哪还能有个完整。你说不会,敢情是你家里有个神仙一样的老婆,饱汉不知饿汉饥。
崔佑道:
如果那样的话,代价就大了。
话没说完,崔佑被人叫走了,来人领着他穿草而过,来到路边的平净处,王宁正坐在马上等他。
崔佑,你是用兵行家,对贼人的去向有何看法?
崔佑坦诚答道:
小人认为,虚幌在前,欲外反内,城外遍寻不得,必在城内。
王宁心下暗忖:
城内?当日我分明追随而去,贼人逃去的方向并不是入城的方向。就算后来进城的,这几日城门紧闭,贼人岂能进去?
又转念一想:如今贼人如石沉大海一点影息也无,不妨试他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