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泽在老祭司阿西娅的指导下，第一次进入了冥想的状态。

指尖跃动的是绿色的小精灵，合上眼，感受生命的力量在周身游走。充盈的力量已经溢出了他的掌握，开始四处飘散。他费劲心神，也无法聚拢。

神眷者的力量超乎想象的神奇。

长长的呼吸，让脑海宁静，让心脏平稳，让身心放松。摒弃所有的不安与焦躁，渐渐的开始尝试控制这些小精灵的行动。

他的精神开始在没有辅助的情况下遁入空灵，轻而易举，没有任何阻碍，再一次让阿西娅感到惊叹。

伊泽自行打开了沟通梅利亚的领域之门。他发现自己在冥想的状态下已经可以指挥这些绿色的小精灵了，虽然有许多都不太听话。

阿西娅告诉伊泽，如果他现在有足够的精神力能将‘门’给固化，随时利用圣灵力量，那就可以算是一个‘见习神官’了。

其实这个世界既有祭司也有牧师，祭司和牧师是职位，并非职业。

牧师和祭司的区别大概就是警察和军队的区别，一个主内带神牧民，一个主外与对抗恶灵。他们都可以统称为神官，或者说借用神灵力量的人都可以叫神官。

伊泽的精神力非常低，别说固化领域之门了，连将其打开都显得有些困难。但是一旦打开，蜂拥而出的力量，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

他现在算是一个学徒了，精神力在最底层，可力量却是这一层里面的最高点。因为受到了梅利亚的眷顾，他直接打通了和生命领域的联系。

精神荡漾形成水波，在脑海里面蔓延。只可惜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填满这一片汪洋。

冥想结束了，他努力掌握生命的力量，已经学会了初级的治愈术，但使用起来仍旧非常粗暴。

比如要治疗一个人的话，熟练的医师可能会先止血，然后清理伤口，然后使其一点点愈合。甚至还要为伤员止疼，补充能量等等步骤。遇到魔法、诅咒、疾病和瘟疫，那就更麻烦了。

假如换成伊泽，就只能用生命之力往人家嘴里硬灌。他做不到精细的操纵，除非提高精神力。但治疗一般的外伤，绰绰有余。

伊泽一睁眼，就见到了阿西娅关切的脸。老实说，他已经亏欠这个祭司太多太多了……

“怎么样。”她问。

“还行吧。”伊泽答。

他只有一次冥想，效果也不是很明显。伊泽做了一个粗略的估计，如果他无法提高冥想的效率，可能需要用花费几个月甚至一两年才能完全掌握圣灵的力量，然后将领域之门固定，晋升到‘见习神官’。

而塞西维尔的冥想看上去就比他要好很多，至少没有溢出的力量，或许是圣灵没有那么眷顾她？伊泽不是很清楚。

当——！

就在伊泽准备再一次进入冥想状态时，突如其来的震动声打乱的伊泽的计划。

地下的情况似乎越来越糟了。

“走，我们去见见他。”阿西娅皱着眉头说：“情况不妙了。”

“别害怕，其实威玛是个好人。”老祭司走在路上的时候，嘴上还在不停的念叨。看得出来，她平时过的非常的孤独。“威玛总是独来独行，后来带上尼克也是想帮那个小伙子练练胆。”

“对了，就是当时在场的那个柔弱小伙。”

“那您为什么跟着他？”伊泽问。

“审判罪犯。”阿西娅回，“总需要一个人为他祈祷，目送他的离去，然后告慰他的灵魂。”她十指尖轻触在一起，并未合十，而是呈一个中空的拱形。

这是个巧合。

……

地牢最阴暗无光的地方，无数的火盆也无法点亮每一个角落，却照亮了每一个士兵不安的脸。

他们的人数不是很多，绰约五六十个，勉强将这个不大的房间给挤满。年龄差距也有些大，不少人的脸还有些稚嫩，明显是不大的男孩。还有的，或许已经是孩子的爷爷了。

伊泽来到这里的瞬间，就将自己的兜帽往下拉了拉。所幸他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以前的战友没有一个将他认出来。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曾经的战友吧，因为没有一个人披着黑衣。

教会的守望者，太弱小了。

是的，在伊泽的记忆中，所谓守望者其实就是一群侦察兵或者前哨卫。正是因为他们没有什么战斗力，才不会被帝国高层注意，才会被允许进入某些敏感的地带。

想想也是，一群由伊泽原身这样的人组成的部队，战斗力又会强到什么地方去呢？

他们现在估计都在外面守着吧？没有资格进来这个地方。

现在伊泽看到的应该都是帝国的精锐士兵，他们在威玛的指挥下组织下，准备下去一探究竟。

列队集合完毕，威玛看着伊泽的到来先是皱眉，顿了顿才向阿西娅说道：

“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他面色严肃，眉头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先遣队已经发现了深渊之门的痕迹，甚至还遇到了恶魔。

“阿西娅大人，你是专业的，告诉我该怎么做？也告诉我的士兵，该怎么做？”

“目前有两个选择，等待或者出击。”阿西娅肯定的说：“教会的支援迟早会到，你们的皇帝，也会派遣援军。现在要么继续等下去，构筑防线。要么主动出击，趁着深渊之门没有完全展开，强行将门关上。”

“门开了会怎样？”这个问题本来伊泽想问，但是一旁怯懦的尼克却抢在他的前面开口了。

“涌出来的恶魔会将我们所有人全部杀死。”阿西娅答，“无一幸存。”

这句话，让尼克猛地缩了缩脖子，他看起来害怕极了。

倒是威玛立即转身，向士兵们说：“你们听到了吗，恶魔不会放过任何人。包括我们的孩子，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家人！”

这些士兵都来自同一个领地，在特殊的情况下，爆发出的士气远超一般的军队。如果有一个魅力十足的指挥官，他们将是战场上一股无坚不摧的力量。

“阿西娅大人，我们该如何关闭那扇门？”他扭头问了一句。

“圣灵会庇护我们。”阿西娅摸了摸胸口的乳白色的焰形水晶护符，显然是向依靠来自圣灵的护符关闭深渊之门。

“很好，士兵们。现在有一个任务，护送我们的祭司大人砸碎那该死的深渊之门。”威玛冲着自己的手下喊了一声，“有没有人反对的？！”他直接否决了原地等待的选项，他要主动出击关闭那扇深渊之门。

“没有！”士兵们齐声呐喊。

“很好。”威玛点了点头。

“我必须提醒你一下，威玛队长。”这个时候老祭司发话了，“地下可容不下这么多人。”

“我明白。”威玛又冲着队列里的人命令道：

“还不是侍从的士兵走出来听令！”

至少有一半的人走出了队列，都是些稚嫩的小伙子。

“你们负责构筑防线。”

接着他又向还在队伍里的人说道：

“家族的独苗出列！”

结果剩下的人里面又走出了一半，大多是些青年，每一个都是家里的顶梁柱。

“你们负责指挥他们。”

望着还剩下的面孔，威玛问：

“还有其他人有问题吗？”

“没有！”

场面萧然，这里总共只剩下了十多个人。大多都是些老兵，而且绝对是精锐。

“准备一下，三十分钟后，我们出发！尼克，你现在去通知法师，告诉他，我们的计划。”

其实他们早就已经武装完毕，没有多少人后勤也很容易准备。也不需要带多少口粮，下去的时间多了深渊之门被打开，自然会死在里面。如果关上了深渊之门，上来就能吃到热气腾腾的晚餐。

三十分钟能做什么？或许一封遗书是不错的选择。

不过就算是伊泽留下了什么，也不会有人去看，他在这个世界无亲无故。

既然无事可做，三十分钟也无法完成一次冥想，伊泽就趁着这段时间在地牢中闲逛了一回。

地上是拼接在一起的石板路，望不到尽头。到处都是纵横交错的青色纹路，低下头仔细去看，伊泽竟然发现石板的缝隙中，闪耀着紫色的荧光。

他蹲了下去，用手在缝隙里抓了一捧黑土，竟然发现了里面有大量微小的暗紫色结晶……

“狱友看到了吧？”

“谁？！”伊泽猛然抬头，他在空寂的地牢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某人，给狱友帮过腔的某人！”

透过分割视线的铁笼，伊泽在牢房阴暗的角落里，看到了说话的男子。那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青年，他穿着一袭褪色的长袍，没有兜帽。露出了一串褐色的短发，乱糟糟的，显然很久没有打理。他面色憔悴，却对伊泽挤出了一个微笑。

伊泽记得，他刚刚醒来的时候被一个小贼嘲讽，然后有一个人帮他说过一句话。这个人，就是他。当是他还处于迷茫的状态，甚至都没有露过声。

“狱友看到了吧，这片土地没救了。”

“嗯，看到了。”

“如果不跑，所有人都会死。”某自称某人的男子十分悲观，他是这样说的，而伊泽是这样回的。

“如果所有人都跑了，就没一个人能活。”伊泽勇敢的回。

“这不是明显的吗？假如深渊入侵这个世界，那么留在这里的人都会死……”某人显然不认可伊泽的说法，他选择了逃避。

“可一旦深渊入侵了现世，又有什么地方可以躲呢？所有人，都会死。”伊泽说完，又在内心补充了一句，‘特别是我这种被圣灵眷顾的人。’

“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某人说：“跑才是王道。”他说完还冲旁边努了努嘴，并补充了一句，“去帮某人把地上的那根家伙拿过来，对狱友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不是吗？”

那是一根铁质的开锁器。

“你犯了什么事？”伊泽对帝国人没有什么好感，但这也不意味着他会将一个十恶不赦的逃犯给放出来。

“狱友。某人没犯什么事，只是非法越境。某人想来维拉卖点东西，结果被逮个正着。”自称某人的男子说道：“某人名奥利弗·德格斯，想和狱友交个朋友。”

罪不至死，但留在这里大概率会死。随便来个小恶魔，都能轻易吃掉他的灵魂。

奥利弗手无寸铁，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还被锁在了囚笼里……

可如果跑的话，一旦遇到守卫或者运气不好，一头撞上恶魔犬也得暴毙。毕竟，深渊之门已经半展开，有不少恶魔已经跑了出来。

不过伊泽没有选择完全相信他，虽然奥利弗给伊泽的印象很不错。

“之前那个小贼呢？”伊泽转移了话题。

“被他们带走了，某人不知道他现在何处，狱友想要报复也没用。”某人说，“他们很忙，很缺人手，把某人丢在这里很久了，都没有管过。喂，狱友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没有逃。”伊泽答，“他们把我放了，我现在成为了一名祭司。”

“诸圣啊，他们把狱友放了？！”奥利弗先是满脸的不可思议，紧接着合上嘴说道：“好吧，狱友真是好运气。把它也分某人一点吧，赫雅在上啊……”他向圣灵祈祷，也向伊泽乞求，“如果狱友不帮某人，某人一定会死。”

向创造之灵赫雅祈祷，这个人是个工匠？又或者炼金师？伊泽上下打量着这名非法越境的囚犯，愣是没有看出一丁点工匠该有的坚忍不拔的品质。也没有一个炼金术师敢于拼搏，尝百草的精神，遇事第一个想法便是逃避。

“对狱友来说这只是一个举手之劳不是吗？”奥利弗见伊泽犹豫了片刻，忙说道：“某人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狱友给某人一点帮助，某人自己会逃出去。如果某人活着出去，一定会想办法报答狱友。”

“如果狱友嫌脏，把开锁器踢过来就好。反正一切都是某人自己来的，一切与狱友无关。”奥利弗指出，“某人的运气没有狱友强，某人必须依靠自己才能活。”

无论是怎么做，都有可能死在这里。奥利弗既然选择了主动逃跑，那么就成全他吧。

伊泽走到了开锁器的旁边，然后将它抛给了奥利弗。

“如果你说了假话，我会让你付出代价。”伊泽说了一个不痛不痒的威胁，但实际上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如果这个家伙不是非法越境被捕，而是一个罪大恶极的死囚，那么他将追杀奥利弗到天涯海角。感受到体内圣灵的力量，伊泽认为自己有这个能力。

“某人欠狱友一条命。”奥利弗欣喜若狂。

“你帮过我，我还你，仅此而已。”说完便走，没有任何拖沓。

‘哪怕只是一句话。’伊泽闭上眼睛在内心补充，奥利弗算是在这个世界第一个帮过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