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续好几天都心神不宁的，刘博那天在电话里说会再帮忙找找他们的父母，只是过去了这么久，恐怕希望渺茫……

“哥，你请这么多天假超市的工作没关系吗？”

沈初宇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医生说这两天就可以出院。昨天许若贤来看他时说老板警告他下不为例，要是再惹事影响到餐厅生意，他会毫不犹豫地将他辞退。

“小宇，如果爸爸妈妈不是故意把我们抛弃的，你会……原谅他们吗？”

沈续突然看着他说出这句话，沈初宇停住，片刻，又继续手里的动作：“是不是故意的有什么关系，反正是抛弃了。”

他不会像哥哥那样想很多，对于他而言，抛弃是事实，剩下的只是理由。

“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

沈续走到床前替他将胳膊上剩下的纱布拆完，没再说什么。

出了院以后，两兄弟还是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重复着以前的生活。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多了个总来找他们玩的江婉悠。

沈初宇拿着拖把经过柜台，看着跟许若贤有说有笑的江婉悠：“你干脆也来打暑假工算了。”

“都要开学了啊……”

“读啥书，直接挣钱不好么？”沈初宇对着许若贤扬了扬下颚：“跟你若贤姐姐一样。”

许若贤白了他一眼：“什么姐姐？我们是同龄人。”

“大一天也是姐姐。”

“嘁。”

江婉悠笑着看两人斗嘴，她从包里拿出两张票放在柜台上：“诺，之前跟你们提的芭蕾舞比赛，这是门票。”

“哇。”许若贤拿起一张仔细观察：“感觉很高档。”

说完，她猛地收起笑容瞟了一眼江婉悠，像是怕泄漏了自己与她相差甚远的生活。

“哪里看出来高档了……”沈初宇拿起那张花花绿绿的门票看了两眼放进裤兜：“我哥的呢？”

“我给他啦。”

“啥时候给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来这里之前去超市找过他啦。”江婉悠笑得开心，本来她想在那儿多待一会儿的，沈续一直在忙，就叫她先回了。

许若贤看着江婉悠的笑容，觉得有点猫腻。

“我要回家了，最近我要准备比赛，就不来找你们玩儿了。比赛见咯。”

江婉悠扬着手往外走，许若贤盯着她雀跃的身影长叹：“被宠大的孩子就是好啊。”

沈初宇瞥着她：“你爸妈对你不好？”

许若贤摇头。倒也不是不好，她爸妈只是千万普通爸妈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没有什么知识抱负，长大了几乎没打骂过她，也几乎没有什么沟通。一家三口都在挣钱，好像赚钱是唯一能让他们贫穷家庭变好的办法。要非说点优点，大概就是当初她提出不上大学时，父母毫不犹豫就同意了。但这个决定也让她忍受着来自亲戚朋友以及不相关陌生人的异样眼光，好像不读书就是废物一样。

“你们呢？父母在外地吗？”

许若贤从没在医院见到过他们的父母。

沈初宇看着她不说话，许若贤以为他在故弄玄虚，等了会儿，沈初宇转移话题：“欸，电话借我再打个，上次打给于莱没接。”

说着，他伸手去够柜台内的座机。许若贤拉下脸坐下，看着他拿起座机，竟然直接按下了一串数字：“你背下来了？”

“是啊。”

他可不喜欢带张纸在身上。

许若贤起身离开座位，沈初宇扯着电话线等待那头接通。

于莱整理好这学期要穿的衣服放进行李箱，又从柜子里拿了两本买了还没看的书放进去，关上行李箱，锁好。

她走出房间看着客厅的妈妈，扯出个笑容悄悄靠近：“想什么呢？”

“去了学校……要注意安全。”

“知道。反而是你呢，自己在家，一定要记得随手关煤气灶，下雨记得关窗户，起来走动时间不要太长……”

女人覆上她的手：“别担心我了。”

于莱轻扬嘴角，叹口气轻轻揽住她：“要是我能再多赚点钱让你跟我一起去C城就好了……”

她在学校平时要上课，只能趁不忙的时候做些零工，当当家教，卖卖电话卡……赚的也勉强只够生活。

女人轻轻抚摸她的背：“要是太难，就求求你爸吧，毕竟你是他女儿…..”

“我不。”

于莱皱眉直起身子，从他离开她们母女那天起，她心里就没有这个爸了。女人习惯了女儿一提起她爸就抗拒的样子，她看着窗外明朗的天气，心底的那个秘密像硫酸一样一点一点腐蚀着她的内脏。

当年她颤抖着将这个秘密告诉了丈夫，他沉默了很多年，最终选择在一个阴雨天留下一封信和一张银行卡，离开了熟睡的母女俩。

可能说出来以后，在世人眼里，她才是那个罪人吧......那个把家害得支离破碎的罪人。

于莱靠在扶椅上，读高中时那个男人找到她学校，笑着问她缺不缺钱，她一把打掉他手里的银行卡，骂了一句“叛徒”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后来再也没见过他。

求他……她连他现在在何方都不知道，怎么求？

电话铃声打断了母女俩的思绪，于莱看着来电显示有点惊讶地接起：“喂。”

“哟，终于接电话了？”

沈初宇像责备不辞而别的好朋友一样在电话这头说了很久，于莱起身回到卧室轻掩上门：“对不起，上次害你受那么重的伤。”

她欠他一句道歉，如果不是帮她教训那个男人，他也不会被那些人报复。

抱怨完了的沈初宇心里舒服了一些：“道什么歉呢，又不是你打的我。欸，你为什么辞职了啊？怕那个男人再来么？有我在你怕什么？”

沈初宇一连问了好几句，于莱摩擦着衣角不回答。那晚许若贤瞪着她说出的那一句“胆小鬼”至今还记忆犹新，她的确是个胆小鬼，是个见不得光的胆小鬼，怕别人的眼光，怕自己的内心。

“要开学了。”

“哦。那你好歹跟我说一下。”

“你没有电话，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只是借口，她并不想跟任何人有太多牵连，她没有精力去维护所谓的友情，她只需要跟自己，跟妈妈过好就好了。

“没事儿，等两天我买了手机打给你。好了不说了啊，快开餐了，下次聊。”

“哦。”

沈初宇电话挂得很快，就像他不经意出现在她生活中那样，不拖沓，不犹豫，总能让你意外或惊喜。

于莱环视了一眼自己的卧室，明天离开以后，又要等好几个月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