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看完剧往外走时，徐曼开心地说：“李导不愧是李导，从来不会让人失望，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估计半年后才能看上了。”

“客气什么，我今天也很开心。”程波在心里给林柯记了一大功。

徐曼两眼放光：“你也喜欢这个导演啊。”

程波看着徐曼笑得弯弯的眼睛，像受了蛊惑一般点点头：“喜欢”，但不是这个导演，是喜欢你。

徐曼一听他说喜欢，就特别激动，一边从包里拿手机，一边说：“他去年那部剧你看了没？”

程波愣了一下，真是搬着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说实话，今晚是他第一次知道这个导演的名字，正踌躇着不知怎么开口：“我····”

“不好意思，我先回个电话啊。”徐曼打断他，看剧时手机调了静音，现在上面十几个老妈的未接来电，让徐曼有些心慌，赵秋霖女士从来不会这么给她打电话，有事打过来，徐曼没有接，只会等着徐曼自己回过去。

她拨回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徐曼觉得随着电话里一声又一声的“嘟”，自己的右眼皮也跟着有节奏地跳动。

没人接，徐曼按了挂断，重新又拨一遍。

程波看着徐曼有些慌张的神色，轻声问道：“怎么了？”

徐曼摇摇头：“不知道，我妈刚才打了好多个电话，现在她电话又打不通，我担心出了什么事。”

“先别慌，不一定有事，先给你爸打个电话问问。”

“哦，对，我一慌给忘了。”徐曼赶忙挂断老妈那个没人接听的号码，拨了徐慕航的电话。

“嘟·····嘟·····嘟”依旧没人接听，徐曼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转头对程波说：“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回家？”

“你去门口等我，我去开车，先别乱想。”程波拍拍徐曼肩膀，然后快速走向车库。

车子刚驶出剧场门口的大路，赵秋霖电话打了过来，徐曼赶紧接通：“谢天谢地，你终于接电话了。”

“徐曼。”赵秋霖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出什么事了吗？”徐曼问这句话的声音不自觉有些颤抖，老爸老妈平时都叫她曼曼，只有他们二老生气或是有什么大事时，才会连名带姓地唤她，单单这两个字，仿佛就印证了徐曼所有不安。

“你爸好像心脏出问题了。”赵秋霖似乎在极力保持镇定，可手机传过来的音波还是带了些许哽咽。

“心脏”、“出问题”，这些词都很简单，可徐曼实在无法把他们和徐慕航联系在一起，徐慕航是谁啊，50多岁的年纪，把自己保养得看起来像40岁，心智年龄大概只有30岁，整天活蹦乱跳，乐呵呵地嘲笑女儿，怎么会心脏有问题呢？

程波感觉到徐曼的静默，转头看过去，徐曼面上很平静，也很空洞，似是被什么吓了一跳，他下意识伸过右手，握了握徐曼垂在旁侧的左手，这才发觉徐曼的指尖凉得吓人，他一触即放：“怎么了？”

手上突如其来的温热，唤回了徐曼的理智，她冲程波摇摇头，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地对着电话问：“现在什么情况？你们在哪里？”

“人民医院，你爸在手术室。”

“你别慌，我现在过去。”徐曼挂了电话，对程波：“还要再麻烦你一下，送我去趟医院。”

程波点点头：“家里人出事了？”

“我爸，突发心梗，现在在手术室。”

徐曼看起来很镇定，可她不停用拇指抠着食指的指腹，每隔几秒就看下手机，程波感受到了她的恐慌，可他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说什么？“会没事的”？“手术一定会成功的”？

这都是废话，而且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废话，并不能减少徐曼的半分担忧，他只能安安静静地开车，用最快的速度将徐曼送到医院。

两人赶到的时候，手术还没结束，徐曼看见坐在外面等候椅上的赵秋霖时，忽然觉得她老了许多：“妈。”

“来了，过来。”赵秋霖摆摆手。

徐曼走过去坐到赵秋霖身边，搂住她肩膀：“别担心。你家老徐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

“嗯。”赵秋霖将头靠到徐曼肩膀上：“可是他突然晕倒，吓了我一大跳。”

“我知道，会没事的。”徐曼拍着她肩膀安慰道。

程波看着徐曼毫无破绽地安慰赵秋霖，有些心疼，他知道，徐曼的不安并不比她妈妈少半分，他屈膝半蹲到徐曼面前，看着她的眼睛，极尽温柔地说：“会没事的。”

徐曼的眼睛有些酸软，她害怕，但妈妈也害怕，所以她强装镇定，希望给彼此一份力量，可越是如此，她的不安就愈发强烈，程波的这句话，好像让她心里的所有忐忑，都有了一个宣泄的出口，一下子没控制好，眼角就划下一滴泪。

她快速伸手抹去，冲程波点点头，妈妈还在这里，她不能崩。

赵秋霖这才注意到程波，坐起身朝徐曼问道：“这是？”

“朋友，刚巧送我过来。”

“阿姨好”程波冲赵秋霖问好，赵秋霖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程波刚才看到徐曼抹眼泪的动作时，心口一紧，太难受了，他希望有他在的时候，徐曼永远都不用逞强，可偏偏，此时的他，也只能无力地站在这里等结果。

徐曼鼻腔中充斥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走廊另一端不停有医护人员、病患以及病患家属经过，每个人脸上神态各异，或疲惫，或悲伤，或麻木，医院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在这里，所有衣着财物等外物带来的差异都不再明显，希望与绝望并存，人人平等地跪在上帝面前，祈求眷顾。

作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唯物主义者，徐曼第一次，想信奉一下上帝，她看了眼“手术中”的指示灯，双手撑着下巴微微低头，心里念道：不管上头哪位神仙在值班，如果可以代偿，我愿意用下辈子的所有好运，换老徐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