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程波如约去接徐曼，将车停在路边，他隔着玻璃望向写字楼的大门，一时间百味杂陈。

他喜欢徐曼，大二就喜欢了，起因只是一件小事。

程波当时在辩论队，打完了一个月的校赛之后，要和其他几个校友组队去和另一个学校打比赛，他被选为队长。

初时很激动，后来详细查了对手资料，就有些泄气儿了，这种全国性的比赛，并不会局限到年级对年级，对方是大四学生，且辩论经验丰富，还拿过几个大奖，说到底，这次比赛，是程波第一次参加大型比赛，更别说还要担任队长一职，这肩上担的，不是一个人的荣誉。

可他不能表现出来，因为其他几个队员也紧张，而他，得是那个宽慰队员的人。

比赛那天，他穿着不适应的西装，镇定地给队友打完气后，独自一人到场外的花坛边打电话给孙正蓉，却没人接听。

他放下手机，开始回想自己之前准备的资料内容，却发现大脑有些紊乱，他并不是一个心理素质差的人，他可以与队友一荣俱荣，也可以一损俱损，但这个损的原因不能是他，担任班长一年多，他已经逐渐学会承担责任，可毕竟初涉辩论领域，总担心自己没把队伍带好，而且这种全国性比赛，如果能拿到好的名次，是可以为保研加分的，队里的两名成员都明确表示过有读研究生的打算。

所以程波很希望这次比赛能有个好结果，越是这么想，情绪就越紧张。

他顺着花坛边坐下来，想靠深呼吸缓解紧张的情绪。

“班长？”身后传来一个女声。

程波回头，看见了徐曼，她从五米开外的地方走过来，马尾高高束着，嘴角上翘，眼神清亮。

“你怎么来了？”程波起身，有些诧异，比赛不是在本校进行的，所以除了参赛人员，很少有同学会专程过来。

“你的好搭档，夕文同学，号召大家来给你加油，其他人不知道，但我们女生可是能来的都来了啊。”

程波笑笑，吴夕文这个团支书当得还真是称职，他往徐曼身后看去，并没有旁人。

徐曼已经走到他跟前：“别看了，她们先进会场了。”

“你怎么不跟她们一起进去？”程波问，然后发现徐曼的嘴角沾着看起来像是奶油的东西。

刚准备提醒她，徐曼就开口了：“我去便利店吃了点东西。”

“蛋糕？还是冰淇淋？”程波笑道。

徐曼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随即摆摆手：“哎，不说废话了，你比赛马上要开始了，晚上庆功宴吃什么？”

“还没比就庆功宴，万一输了怎么办？”

“输了就输了呗，输了就不吃饭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程波有些不解：“可你是来给我加油打气的吧？这个时候你不应该说‘没有万一，我相信你，你一定会赢的。’？”

徐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班长，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啊，我是相信你，但赢不赢就随缘吧。”

“那你相信我什么？”

“相信你会尽全力。”徐曼看着程波的眼睛说：“至于尽力之后的结果，谁敢保证呢？毕竟比赛这种事，运气也很重要呢。”说完，徐曼微微仰头，勾起唇角：“那我可以开始考虑庆功宴吃什么的问题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徐曼什么安慰的话都没说，可程波感觉压在心口的石头自觉滚到一边去了，他点点头：“可以，那你要不要先把嘴角的奶油擦一下？”说完，他递给徐曼一包面巾纸。

“？？？”徐曼掏出手机，对着屏幕照了照，天呐，年度尴尬场面，她接过面巾纸擦了嘴，看着程波略带促狭的笑容，正想说句什么缓解尴尬。

程波就先开了口：“时间到了，我先进去，你们最好在比赛结束前商议好吃什么。”说完就转身去了会场。

那之后，程波认识了许多女生，见过了很多笑容，或甜美或艳丽，各有姿态，可再也没有哪个笑容，比得过嘴角还挂着奶油的徐曼。

程波第一次知道，一个人的心脏会因为另一个人跳动得那么快。

可彼时的他，还有自卑感作祟，总想着等自己再优秀一点就开口，却没意识到，这么好的姑娘，不只他一个人能看见，还不等他成为自己预期的样子，就听闻徐曼有了男朋友。

他见过陈嘉良，帅气活泼，和徐曼很般配。

后来，听说他们分手，程波打算一毕业就告白，可毕业前的那次聚餐，徐曼胃痛，程波陪她去医院打点滴，亲眼看见她在电话响起时满怀期待地接起，又满脸暗淡地挂掉，那一刻，程波意识到，徐曼真的很喜欢陈嘉良。

于是，他想再等一等，等徐曼放下那个人，却只是等到了徐曼出国的消息。

程波以为，自己能够按照预期的进度表，一步一步走到徐曼跟前，却不曾想，随着徐曼出国，他就失去了她的消息。

天知道，在林柯拿过来的资料里看见徐曼名字时他有点多激动，明明有很大把握确认是她本人，可还是在见面之前惶惶不安，担心只是同名同姓。

程波从来没想到，有天和徐曼重逢，竟然是因为公事，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告诉她，他公司的名字，曼文里面的“曼”是徐曼的“曼”。

恍神间，徐曼从写字楼的旋转门走出来，头发不再像大学一样高高扎起，只是随意地披在肩头，穿了身姜黄色连衣裙，白色运动鞋。

她往那一站，就仿佛温暖了整个秋天。

程波放下玻璃，按了下喇叭。

徐曼看过来，笑着挥挥手，迈着步子走向他。

一时间，程波仿佛看见了当年那个嘴角还挂着奶油的少女，明媚而不自知，她或许想不到，她的一个笑容，照亮了程波这些年的所有灰暗瞬间。

程波下车，帮徐曼拉开副驾驶的门，对走到跟前的她说了一句:“嗨！”

像是隔着四年时光，和那个少女问了一声好。

徐曼自然地回了一声，坐进车里，说了谢谢。

程波绕过车头，回到驾驶座，看了眼旁边的徐曼，心想，既然老天多给了他一次机会，他就不会再遗憾错过了。

人与人之间，真的经不起一等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