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章 艺妓(1 / 1)姬怀宁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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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大人,稀客呀!这边请。”柳妈妈笑得脸上褶子都堆在一起,弯着腰引着骆州往楼上走去。“溱毓姑娘最近新作了首曲子,让她弹给您解解闷儿。玉雪楼别的没有,就数溱毓姑娘最善琴。她的本事,比起宫廷乐师也不差呢。”

花柳巷的玉雪楼是帝畿有名的青楼,楼中女子造诣在整个天禹也是数一数二的,卖艺不卖身,因此也颇受文人雅士的青睐,并不算完全的风月场。而楼中又以善琴舞的溱毓、善歌画的馥妭最为出色,人称“蚌母双珠”,是有钱也瞧不见的。若是谁能请到她们,则是一件极有面子的事了。

“溱毓姑娘的琴艺谁人不知?上次姑娘一曲‘祁公饮月’可谓惊为天人,晋王都丢了魂,三日没有开口呢。”骆州笑着进了雅间,那柳妈妈随即合上了门。里间正在美人榻上看书的纪琴闻声抬了头,待瞧清来人时不禁愣了愣。

“尚书大人。”纪琴上前福了福,“小女子前些日子新作了一曲‘枯潭梦水’,请大人指点。”

“听溱毓姑娘弹琴是在下的荣幸。”骆州瞥了一眼榻上的书,看见是《咏水乐谱》后,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这溱毓性子温顺。清秀的远山眉下眸子明亮,如杏核般圆润。一粒淡痣缀于左眼下方,清雅中又平添了一丝妩媚。乍一瞧不觉得有多惊艳,可细细看来却也是个靡颜腻理的小美人儿。再加上她身在奴籍,没什么权势,好拿捏得很,送给圣上当个玩物也是极好的……

纪琴起身来到屏风后,坐下抚琴。骆州凝神望着那影影绰绰的影子,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时间,室内只剩下悠远的琴音。

时间差不多了。

纪琴停了手,绕到屏风外,看着地上昏睡的骆州,垂了眼。她蹲下来,摘掉脚踝上铃铛中的棉花,轻轻摇了摇。

一条青绿色的小蛇从骆州身后爬了过来。

“做得好,玉姬。”

那小蛇在纪琴脚边蹭了蹭,向窗边滑去。纪琴立刻就懂了它的意思,虽然有点担心,但终是同意了。

“小心一点,别吓到别人。”她又补充。似是想起什么的,眼神带了点警告的意味:“别再弄死老鼠回来了,上次血弄得到处都是。”

那小蛇吓了一跳,飞快地窜没影儿了。

纪琴收回目光,从手腕上取下白?木做的珠串,在骆州鼻子下晃了一晃。片刻后骆州醒了过来,眼睛却少了几分神气,只是呆滞地盯着地面。

“东南战事如何了?”

“圣上已派了岭南水师学堂的人,又召集了沿海会水的渔民,小胜一场。但那群蛮人中有个巫人,很会些奇门术法。许多人得上怪病死了,圣上正考虑派太医属的人去治疗。”

“巫人么……”纪琴皱了皱眉,又问骆州:“俞尧怎么想?”

“丞相大人和梅州知府认为应当议和。他们觉得可以把箕尾山至青丘山一带割给结匈国,把海战变为我军较为擅长的陆战,使结匈国士兵的优势消失。只要不过韶关,我们就可以把失地再夺回来。”

“想得容易。”纪琴轻嗤一声,又细细思考起来,“但确实是个拖延之计。皇帝同意了吗?”

“圣上还在考虑。”

“前线传来的密报怎么说?”

“我……”骆州正要开口,却神色一变,眼中似有几分清明。纪琴见状,连忙把珠串又放到他的鼻下。骆州再次垂下了头。

这老头还挺忠心。

“密报说巫人极为矮小。浑身蒙着衣物,不知男女,能通蛇言。”

纪琴脸色一变。天禹能驭蛇的人只有他们这一派,而师祖当年只收了师父一人为徒。这巫人又是从哪儿来的……

天禹人身材高大,整个海内只有周饶国人身材矮小。

莫不是……!

纪琴想到了一个可能,面色愈发凝重。若是如此,这东南战事可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那你可知……”

“各位大人明日再来吧,我这玉雪楼可是要关门了。”柳妈妈甜腻的声音从楼底传来,不轻不响,却惊醒了纪琴。她发觉天色已晚,连忙走到桌边点起一支香。白色的烟顺着香炉流下,蜀葵特殊的气息渐渐飘满了房间。不久骆州就醒了过来。

骆州只觉得稍稍有些头昏。刚睁开眼睛,就看见纪琴惊惶又关切的神色。

“大人,您没事吧?小女子一曲已毕,却见大人躺在地上。大人可是身体不适?可要小女子去请大夫?”

“无碍。”骆州揉了揉脑袋,只当是自己昨晚看东南密报太过劳累睡着了。他起身告辞:“溱毓姑娘的琴艺果然高超,在下都听得入迷了。只是如今天色不早,再不回去,内子该着急了。”

“大人慢走。”

看着骆州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纪琴回到榻上,想起东南战事惊现的巫人,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

只能麻烦师姐从师父嘴里套点话了。

想起师父的脾气,纪琴又觉得师姐不大能成功。她一气,用软枕把头一蒙,闭上眼睛。也不知是不是太过劳累,竟沉沉睡去了。

——

这再一醒来,便已是次日中午了。

纪琴仔细想了想,还是写了封信托阿骊带给了师姐,让师姐先试一试。

楼下男子们吵闹的声音传来,纪琴听得心里烦躁。她放下毛笔,走到屏风后面,撩起墙壁上一幅红梅的长卷,后面竟露出了一扇门。

她轻轻拉开门,从对面那幅出水芙蓉图后面钻了出来,朝着倚在窗边的女子走了过去。

馥妭听见响声,刚要动手。见是纪琴,便悄悄放下了银针,笑着问:“小琴,怎么了?”

“还不是南边的事。”纪琴叹了口气,把巫人的事都说了。

馥妭听完,皱起眉头正想说些什么,却被纪琴打断了。

“姐姐等等,有件事我得先弄清楚,关于那个卷毛儿王爷的。”

“主子。”柳妈妈推开了门,低下了头。

“允王爷怎么样了?”纪琴问。

“回主子。六王爷还是同往常一样,逢人便夸玉雪楼,每日都来。他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就大厅里枯坐上一个多时辰,咱们也拿他没办法。”

当今六王爷是皇上的独子,生母却是一个西域舞姬。他随他母亲一样生着一头棕色卷发,先皇在世时颇得宠爱,被封允王。允,是他生母的名字。而当今圣上却不喜这个被女人下药得来的儿子,碍于先皇遗嘱没有动手,但也没给他任何实权,暗中讽刺他是贱种也是有的。

而允王爷却不在意,整日一副纨绔模样,平日里最喜来玉雪楼。喝喝茶,听听小曲,舒适得很,俨然一副玉雪楼主人的模样。纪琴并不想如此显眼,为此伤透了脑筋。

“东西给他看了?他还是这样?”

“回主子,是的。”

纪琴一甩扇子:“那就如了他的意。找几个人,就说玉雪楼背后的东家是允王。大家不是一直很想知道玉雪楼是谁开的吗?皇上肯定又会说他不务正业,借机把他好不容易培养的一些势力除去一些。下去吧。”

“是。”

柳妈妈出去后,馥妭拉了拉纪琴的袖子:“这样会不会太惹眼了?”

“不碍事。给他找点事情做做,省的总往我这儿跑。况且允王也不是白活到现在的,要说他一点本事都没有,我可不信。”

纪琴又想起东南战事,有些心焦。她打开扇子扇了扇,又啪地合上。上前拉住馥妭的手:“姐姐,我想请你替我做一件事。”

“琴儿尽管说。我的命是你救的,便是让我死我都愿意。”馥妭神色温和。

“姐姐快别这么讲!”纪琴捂住了她的嘴,“我想请姐姐去东南一趟,探探虚实。”

“好。”馥妭想都没想就同意了。纪琴有点感动,补充道:“身份户籍我已准备好,是一个落榜秀才回乡寻亲,亲爹被蛮人杀害,你借机混入村中。如果可以的话,进入军营。趁军粮还没送,尽快出……”

纪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一片黑暗。溺水般的窒息感充斥着她的头脑,过去的噩梦再一次包围着她。脑海里是一片刺目的红,和纪姈被带走前在她耳边轻轻的声音:“跑!远远的……”

她瞬间失去了平衡,身子歪歪斜斜的就要朝窗边栽去。身旁的馥妭连忙扶住她,轻按她的眉心:“怎么还没好?”

“是心病,没法儿医,习惯了。”纪琴眨了眨眼,熟悉的身影与眼前馥妭焦急的脸重叠。一样的美丽,一样的鲜活,一样的关切……

纪琴的情绪明显低落下来,握着馥妭的手有些颤抖:“别逞强,你不会武,虽有单顼在也不一定能时时护住你。不行就回来,”衣裙上染上了一滴水渍,“我才不会笑话你呢……”

“好好,有事我让单顼传信给你。我走了以后,照顾好自己。”馥妭有些好笑,轻轻拍打着纪琴的后背:“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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