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回。”
“小姐!”白露急了。
郁姝乔却很坚持:“不然你就自己回去吧,随你和母亲告状。”说完,就跟着柳玥走了。白露看着她俩快速消失的背影,跺了跺脚,还是在店里坐下了。
两人一路去了福春居的天字包厢。柳玥刚一关上门,郁姝乔就抓住她的肩膀:“小琴没死?”说着,她的眼中流下一滴泪,把面上抹的胭脂冲出了一条白痕,落在洁白的衣襟上,一片鲜红。
“主子现在在玉雪楼卖艺,艺名为溱毓。”
“我要去见她!”郁姝乔推开门就要往外跑,柳玥连忙拉住了她。她气极了,嘴里嚷嚷着:“你放开!放开我!”她的身子像刚被钓上来的鱼一般拼命挣扎,劲竟然不比一般男子差!柳玥一惊,用了武功才把她治住。她说怎么临走前纪琴再三让她小心一些,原以为是让她不要暴露身份,谁知是郁三姑娘力气奇大无比!
“三姑娘,您先冷静一下!主子特意让您别去,玉雪楼不是良家女子该呆的地方啊!”
本以为这话能让郁姝乔安静下来,谁知她反而更加生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纪琴她呆在那里,她就不是良家女子了?”
柳玥有些结巴:“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是说,只有她能在那里卖艺,我连过去瞧瞧她都不行?你这可是歧视!不知道有句老话叫,”郁姝乔喘了口气,“女人不该为难女人吗!”
天!
柳玥惊了,这,这是什么神仙逻辑!她现在觉得,临走时纪琴对她露出的笑容充满了恶意!
她也管不了了,拿出纪琴给她的信就往郁姝乔手里塞,嘴里大声叫着:“不管怎样,您也得先看看主子写的信!”
呸,什么有理不在声高,对着郁三小姐,只有声高才有理!
福春居的天字包厢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郁姝乔终于把目光从信纸上移开。她有些疑惑,看向坐在对面的柳玥:“纪琴要见我祖母?”
“主子并没有把信的内容告诉我。”柳玥冷漠极了。她现在不想和郁姝乔讲话,她要静静!
郁姝乔碰了个软钉子,有些恼羞成怒,暗暗把这笔账记在了纪琴头上。谁叫她一声不吭地回来后不先去找她,而是去找祖母!而且,柳玥也是纪琴的手下嘛。
事实证明,咱们三姑娘生气起来,连自己祖母的醋都吃。
“……那行吧。今晚我会告知祖母,明日请纪琴来弹琴给我祖母听,让她们好好聊聊。”郁姝乔语气酸酸,但到底是应下了。
“多谢三姑娘。”柳玥赶紧行了个礼就往外走。以后再有和郁家有关的事情,她都不接了!
——
次日隅中,一辆马车停在了玉雪楼门口。纪琴蒙着面纱,抱着凝云琴同柳玥一起上了车。马车向着郁府稳稳驶去,车内的纪琴心中却焦虑得很。毕竟是有将近十年没见过面的亲人了,所谓近乡情怯也不过如此吧。
柳玥扶着纪琴下了车,两人在婢女的带领下向府内走去。刚进大门,柳玥就被郁府的装潢惊了一下。她小声叹了一句:“这黑乎乎的看起来也太老式了吧……”
“外祖父喜欢画画木工,尤其钟爱于前朝宫廷风格。看见那些黑黑的柱子了吗?”纪琴小声回着,伸出一只手指了指,“都是金丝楠木。屋子里的横梁什么的全是香楠,大件的家具不是金丝楠就是极品桢楠。至于水楠,”纪琴笑了笑,“家仆们住的房间就用它。”
“天啊,这得比皇上都富了吧……”柳玥震惊了,好像和郁家人搭边儿的事都有些超乎她的想象。想到那价比黄金的木头就这样在外头风吹雨打的,柳玥有些愤愤,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真是暴殄天物。”
纪琴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郁家人世代经商,在曾祖父时被定为皇商,本就家底殷实。后来又为了响应朝廷,祖父捐钱给大伯买了个闲官,倒也过得悠闲。如今早已收手,别的不多,就是钱多。”
“那皇帝就放着这块肥肉不管?”
“大伯他们做事可小心了,从来不和军火挂钩,和朝中那些不大不小的官关系也处的好。皇帝捏不到把柄,反而还得哄着要钱呢。”
“哦,”柳玥恍然大悟。又想起昨天和郁姝乔那些不太愉快的经历,笑眯眯地问纪琴:“主子和郁三姑娘是什么关系啊?”
纪琴看着柳玥那张笑脸,总觉得她的语气有些阴森,心中有些害怕又很想笑,憋的很是难受。终于,她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过了好一会才用帕子揩着眼角,回起柳玥的话来:
“小时候总是一起玩。看你这样子,肯定没有听我的话吧。怎么,见识到姝乔的本事了?”
柳玥冷着脸看着纪琴那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忽地展现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属下得罪了。”
说罢,她把手伸到了纪琴的腰间挠着她的痒痒肉。纪琴怀里抱着琴没法躲,只得连连求饶:“好柳玥,饶了我吧!这次怪我没说清楚,给你加银子如何?”
“属下不敢。”柳玥收了手。她才不承认她是被银子打动了呢。
领路的婢女走得很快,一会儿便和她俩拉开了挺长的距离。听着身后传来的隐约的嬉笑声,她心中鄙夷更甚。不管琴弹得多好,到底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风尘女子。想到这儿,她的脚步更快了些,打定主意要让她们出糗。等纪琴二人回过神来,那婢女早就没影了。
“别慌,这里我熟得很。”
纪琴拉着柳玥抄了条近路去了郁老太太的院子。看见横梁上头“天伦居”三个大字,柳玥觉得这家人真真是奇怪,哪有起这样名字的?
“老太太。”纪琴在前厅里对着郁老太太行了个礼。
“溱毓姑娘快请坐。”
虽说已是七旬老人,老太太依然中气十足。这一来一往令在场的其他奴才主子们都瞧不出错来。
等纪琴落了坐,那婢女才到前厅。只见她对着屋内恭恭敬敬地一礼,便低着头退到一边不吱声了。
“溱毓姑娘呢。”大家看着先后进来的纪琴和婢女,心中都有点数了。
“姑娘许是没来过郁府,一下子看痴了吧。”
“是吗。”郁老太太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身旁立着的雨薇,后者立刻会意,叫了几个婆子把那婢女拖了下去。等人彻底消失在门外后,她笑着对纪琴说:“此次是我郁府招待不周,真是不好意思。”
“没有的事。”
“好了,我也乏了,你们都回去吧。溱毓姑娘能否为老身奏一曲?三丫头,过来给祖母按按头。”
纪琴走到屏风后面跪下抚琴。等一曲弹毕,屋子里就只剩下纪琴,柳玥,郁老太太,郁姝乔和雨薇了。
“琴丫头,过来给祖母好好看看!”
“嗳。”纪琴笑着上前,老太太用手抚摸着她的脸,喃喃道:“咱们小琴也是大姑娘了,瞧瞧这脸,和远秋多像!”
看着房间里每个人都对她露出善意的笑容,纪琴的眼眶不禁湿了。这是久违的,家的感觉。
“好了,三丫头,跟你表姐问个好就下去吧,我和琴丫头有事情要谈。”
从纪琴进来一直到现在,郁姝乔的目光都黏在她的身上。一听老太太要赶她走了,竟然一下子哭了出来。
“纪琴你个大坏蛋!”
她叫完这么一句就跑出去了。
郁老太太看着自己孙女这幅样子有些哭笑不得:“下回你们姐妹再说说话吧。来,跟祖母说说你当初是怎么死里逃生的。”
“宫里的人不知道我们是双生子,纪姈替我们死了。”纪琴不太愿意谈当初的事情,她顿了一下,“祖母,你给我说说母亲的事情吧。”
“你母亲啊。”郁老太太陷入了回忆,“她从前可调皮了,整天往郊外跑,最喜欢在那几个小丘那里玩儿,玩儿疯了半天也不回来。”
郁老太太突然让雨薇扶着她起来,“你母亲出嫁前有条特别喜欢的璎珞,我还收着呢,现在拿给你留着吧。”
她走到里屋,拿了个楠木匣子给纪琴。纪琴接过钥匙打开盖子,发现里面是一层上好的丝绒。最中间包裹着的是个赤金打的璎珞,中间镶的是块龙石种蛋面,旁边是几颗冰种,下面又坠了些红翡。
这得值多少钱!光那一块龙石种就够买下几座城了!
“这还是你娘祖上传下来的,”老太太自觉失言,连忙岔了过去:“你可要好好收着,不能随便拿给别人看啊。”
母亲的祖上,不就是郁家吗?
若说之前只是怀疑,纪琴现在几乎可以肯定娘亲的身份有问题!
“您再跟我说说我娘小时候的事情吧,娘从没和我们提过呢。”
“哎,人老了,脑袋就不怎么好使了,”郁老太太扶了扶额,“竟是记不清了。如今天色已晚,你也快快回去吧,下次再来看看姝乔吧。”
这是下了逐客令了。
——
“立刻派我们所有的人去查帝畿和郁远秋年龄相符的女子,看看有没有十六岁时出了什么事的,拟了名单给我!要快。”
一回到玉雪楼,纪琴就下了命令。等查了出来,她还不信郁老太太不告诉她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