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淼沉默地望着灯火通明的夜空,她所在的小区,是横店的繁华地段,不远处便是夜市,她似乎还可以听到那些人的欢笑声。
她听得久了,那些快乐好像也传染给了她。
可是,她忘了,那是属于别人的快乐。
她闭上眼睛。
是她贪心了。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可是,她忘了,她是在钢丝上行走的人,一朝不慎,满盘皆输,更糟一点,也会像外公、外婆还有妈妈那样,冤曲地死去。
“我会整理干净的。”
电话那头的人,敏锐地察觉出一丝端倪。
“你跟他到哪一步了?”
她想起今天车里的那一个吻,还是淡定地撒谎:“他不过是我舅舅的战友,看我身边最近不太安全,所以照顾我,还没到你需要担心的那一步。”
“对了,哥,你那边有靠得住的女保镖吗?可以的话,明天派一个过来吧……”
“没问题。”
她手中握着挂断的电话,通话时产生的温度,一点点冷却,她的心也一点点冷却,她开着窗,突然感觉有点冷。
她打开酒柜,拿出尘封已久的红酒,一口气灌了下去。
她向来酒量浅,很快醉意上头。意识模糊前,她拨通了金奇的电话:“你可不可以来一趟?”
今晚的夜,似乎格外长。
慕家当家人的办公室,仍然是灯火通明。
“爸,你要把财产捐出去,我没意见,可是,你为什么把一半家产都留给那个野种。”
慕海洋铁青着脸,将书架上的明朝青花瓷瓶一个个往墙上砸。
瓷器碎了满地,慕伦吓得大气不敢出。
上次他这么生气,还是十三年前,林慕清带着林淼离开慕家之时。
想到这,他内心又有些愤愤不平。当初,他对林慕清爱慕多年,在她与前男友分手之际,趁虚而入,即便如此,若不是慕沁林和慕海洋的有意撮合,他俩连婚都结不成。
然而,他掏心掏肺地对她,最后却发现,她那颗心,始终不在他的身上。
慕海洋从一地的碎片中捡起几个黑色的小圆状物体。
慕伦瞳孔剧震,是窃听器。
在这个家,还有谁会往书房里装这个见不得人的东西?!
慕海洋压低声音道:“你浑浑噩噩了大半辈子,是时候好好看看你枕边的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了!”
他从保险柜里,拿出一个U盘和四五份亲子鉴定。
“你以为,我光凭慕清的一个视频,就断定她是清白的?”
“可是,那段录像你也看到过……”
“那你现在就好好看看,这录像之前发生了什么?!”
慕海洋将U盘丢给他。
慕伦双手有些颤抖,但还是将U盘插入了电脑。他看着录像,脸色越来越白,豆大的汗珠从他脸上滑落,他眼里的不可置信慢慢变空洞洞的绝望。
“这个视频……慕森和小好看过吗?”
他心底冒出一股寒意。
“你说呢?”
慕伦颓唐地躺到了椅子上。
张雪儿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不时看向墙上的时钟。
慕晶已经睡了,这个家,大概只有他没意识到今晚发生的事,会对他今后的人生产生什么影响。
慕垚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偶尔抬眼看一眼焦灼的母亲,眼里都是不耐烦。
张雪儿见慕伦还没回房,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看慕垚这样,气不打一出来。
她一把夺过她的手机,狠狠地摔在墙上,恨恨道:“你这个时候还有心思玩手机!”
慕垚冷笑一声:“那你这样忙来忙去,又得到了什么?”
张雪儿姣好的脸因嫉恨而变得扭曲:“不,我还没有输!”
张雪儿不停地说服自己道,多少次以为她要一败涂地了,最后,不也逆风翻盘了吗?
林慕清出身名门,父亲是政坛显要,母亲是画家兼教授,她耳濡目染,洒脱大气,那有如何,到最后,不也是凄惨地死去,成为她的手下败将吗?
一个电话打来,她脸上的焦急慢慢消失,嘴角扬起,浮现出令人心惊的势在必得。
她冲着女儿温柔地笑了笑,仿佛刚刚歇斯底里地摔手机的不是她:“我说了,我不会输的。”
慕垚面无表情地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嘴角冷笑。
虽然已是深夜,但片场里人声鼎沸,金奇接到林淼那没头没脑的电话时,正在背明天的台词。
他把电话打过去,那边已经是无人接听的状态了。他安慰自己道,章黎溪在她身边,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于是继续往下背台词,但背了一两段,还是心烦意乱,无法集中精神。
盛情今天也过来了,此时正在询问导演的拍摄进度,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向她招了招手。
“你还记不记得,林淼上次喝醉,是什么时候?”
盛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回忆了一会:“她知道自己酒量浅,一般就尝一口,真正的醉,好像她高中毕业那会,因为一个兵哥哥……”
他连戏服都来不及脱,连忙往外走。
章黎溪在军营多年,养成了早起的习惯,他起来做早餐时,天才蒙蒙亮。
他这些天,摸透了林淼的作息,她一般会掐着点出门,提前十五分钟左右到医院,早餐经常就在医院门口买根几个包子应付了事,所以自从他住到她家楼下,便包揽了她的早餐。
他做完早餐,整理了今天的会议内容,估摸着她差不多起床了,便来到楼上,他刚敲门,没到一分钟,门锁就传来响动。
他正打算夸她今天表现不错,但当他看到开门的人的那一刹那,他觉得他的五脏六腑通通都没了知觉。
他木然地看着眼前这人。
开门的是金奇,他带着一丝嘲讽的笑,上下打量了章黎溪一眼,他赤裸着上半身,古铜色的肌肤上还有水珠,下半身只用一条浴巾裹住。
章黎溪不由分说地把他推开,直奔林淼的卧室。
林淼正在穿衣服,被他吓了一跳,手上的衣服掉落在地,露出光洁的背,背上还星星点点的布着红痕。
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来人是谁,她轻轻拍了拍掉在地上的衣服,慢悠悠地穿好,沉默地背对着他。
“你有没有话对我说?”
“没有。”
林淼干脆利落地单方面结束了他们的对话。
章黎溪也没再继续追问,一言不发地走了,只是走得时候将门关得震天响,吓得旺财狗躯一震,爪子踩进狗盆里,狗粮撒得满地都是。
金奇认命地把自家的蠢狗提开,小心翼翼地踩着可以下脚的地方走进房间:“不是吧?就这么走了,他就这么走了”
金奇有些无法理解,他都已经做好被人暴走一顿的准备了,结果他总共不过说了两句话。
林淼舒了一口气,虚脱般靠在床头。
“你觉得他信了吗?”
林淼摇了摇头。
“那你让我配合你,折腾这一出干嘛?”
金奇有些疑惑,他认识的林淼,对待感情,向来是合则聚,不和则散,干脆利落,快刀斩乱麻,如果是其他人,她早就直接轰走了。
“你知道他最讨厌什么吗?”
林淼想起他在军营里训练新兵的铁血手腕,曾经有一个新兵因为家里人生病想请假,但是看到他,吞吞吐吐了半天不肯说话,他气得直接在太阳底下训了他半个小时。
“他啊,最不喜欢明明可以说清楚但躲躲闪闪,犹犹豫豫的人了。”林慕深曾如是说。
她瞥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饭盒,就算是气得冒烟,还是没忘记把早餐留下,想到这,她心里就像猫挠了一般。
金奇眼尖,看到饭盒里的三明治,胃口大动,手还没碰到饭盒,就挨了一巴掌。
他摸了摸自己被人拍红地手掌,不满道:“喂,你要是真的这么喜欢这早餐,把人追回来啊!”
林淼正打算打死这小兔崽子时,电话突然响了。
她看着来电显示的名字,有些愣,在她理智回笼前,左手已经滑开了接听键。
“你希望我离开,也不用这样作践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