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凤仪端庄,居高临下,心里就算有再多的不满和憎恶,也从不溢于言表,此时面上微微一笑如沐春风,故意做出为难的表情说道:“元妃,要是你真能替本宫解困那就最好不过。”皇后微微抬手一指旁边的太子说,“眼下太子他年近二十,却还未成婚,本宫心里着急,成婚乃是大事,偏偏这孩子自己不上心,倒是难为宫本四处寻觅,依然找不到能配的上太子妃之位的人选。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啊……”皇后表情一激灵,跟元妃说:“诶?元妃可有认识的女子,年龄适合的,德才兼备的,帮着本宫叫进宫里,给本宫瞧瞧?”
元妃心里想:“让我介绍?有才怪了,就是真有好姑娘也不介绍给你,我还替崇?留着呢。”但是面上一团和气,恭敬的回答着皇后:“娘娘您放心,若是真有合适的人选,不日就叫到宫中给娘娘过目,毕竟太子成婚是第一要紧的事,咱们后宫都会为太子操办的。”
“对了元妃,你的五皇子今日可好?”皇后笑里藏刀的问候着元妃。
元妃一听这话,当时收起笑容,心中暗想:“你这泼妇,要是敢招惹我儿子,我就跟你拼命。”随即应答到:“五皇子身体欠佳,前几日有些中暑,朝堂上力不从心,军中事项也暂时搁置了。”
皇后看元妃一脸愁容,心中已知只不过是骗人的说辞。假装关心的说道:“赶快让太医给瞧一瞧,别严重了才好。你的五皇子也没成婚呢,年岁比太子小不了多少,你也得抓紧时间相看儿媳的人选啦。等五皇子身体好些了,赶快安排婚事吧,可不要像本宫似的,现在才着急,为时已晚呐。”
元妃假笑着看向太子,问道:“太子,可有中意之人?想寻个什么样的姑娘?本宫也好帮着安排。”
太子皮笑肉不笑的应酬着元妃:“元妃娘娘有心了,现在自己也没个想法,不知道什么才叫合适,总不过是听从母后和各位娘娘的主意,你们看着好,那便是好吧,儿臣也不懂这些,其实也是不太着急的。”
“太子不急?可你母后就急了,像你这个年纪还没成婚的不多见,左右本宫替你留意着,定为太子找到一个能配得上太子的姑娘。”元妃打着趣。
皇后敷衍着,明谢暗讽道:“有劳元妃费心了,元妃定不会让本宫失望,本宫也盼着五皇子能早日找到金玉良缘,身体可要赶紧好起来呀,莫让未来的王妃看笑话。”
元妃听见“王妃”二字,怒从心头起,不甘心的说道:“皇后放心,这王妃我们是不着急找的,日后姻缘自来,荣华富贵少不了。嫔妾先告退了!”元妃欠身告退,从皇后身边而过。
皇后轻蔑一笑:“哼,皇儿,咱们走……”皇后领着太子去御花园赏花了。
元妃回到宫里,跟成嫔咒骂道:“那个老妖妇!她说本宫的?儿要娶王妃,我呸!本宫的?儿是太子,将来娶的是太子妃,她那个太子,本宫看他还能做多久!”
成嫔扶着元妃坐下,安抚着说:“姐姐莫要气坏了身子,左右他不是还没成婚嘛,何必动怒。”
“你不知道,她还说什么,让本宫给太子相看太子妃的人选,呵!想得美!本宫巴不得他一辈子娶不到妻妾才好。”元妃生气的说。
成嫔坐在元妃旁边说着:“姐姐给他介绍了才好。”
“你说什么?让本宫给他介绍?”元妃惊愕的问着成嫔。
“姐姐莫急。给他找也不是为了他成婚的,找一个咱们自己的人,安插在太子身边当眼线,只要太子能和她圆房,就让她暗害太子,太子一死,咱们再在朝中吹吹风,让大臣们推举您的?儿继位太子,一切不就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嘛……”
元妃冷静下来,思考着成嫔的意见,觉得也无不可,眯起眼睛,分析利弊,一时间不知道要去哪找合适的眼线来帮助自己。
又过了一天,皇后在花园的凉亭里坐着,旁边是太子,对面是祥妃。桌上摆的是龙井茶和一碟糕点,还有一些应季的水果。皇后啜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满怀期待地问祥妃:“祥妃,文缺太守那边有消息了吗,按脚程算,这一两日该是到了吧?”
祥妃正襟危坐的答道:“嫔妾此番前来,正是向娘娘和太子说明此事的。其实前几日他们就已经在梨双的姑母家落脚了,按照原本的计划,这两日文缺太守应该是到燕陵。可是今早文缺太守差人送来的消息称,璟嫄舟车劳顿身体有些不适,先在梨双住下养病了。”
“哦……原来是这样。”皇后收起笑容,表现的有些失望。
太子打着圆场说道:“母后,身体要紧,既然文缺家的人到了梨双,那就离燕陵不远了,不过休养几天罢了,母后不必心急。”
皇后思忖了片刻说道:“人家姑娘家家的,身体抱恙,身份也与你相配,论着该叫一声表妹的,干脆你去趟梨双,登门瞧一瞧以表敬意,不会愧于你太子的身份。见到了右裕逻旗?素置,你也要唤一声表姑母。至于文缺太守嘛……你是太子他是大臣,就不必叫姑丈啦。”
“让儿臣去——梨双?!”太子没想到皇后会让他亲自去。
“怎么?亲自前往有失你太子的身份?方才不是都和你说清楚了么,素置那是你旁支的姑母,毕竟是皇室血脉,以后你继承大统同样不可以怠慢人家。你前去探望生病的表妹、未来的太子妃,于情于理那都是你应该做的。”皇后不容商量地给太子做着思想工作,就怕太子不愿意去,好不容易挑选出来的太子妃人选,不能有差池,元妃那边虎视眈眈。早点去见面势在必行。
太子是个孝顺的孩子,不敢忤逆自己的母后,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是,谨遵母后教诲,儿臣这就安排行程,亲自前往梨双,探望姑母一家,必把母后的问候也一并带到。”
皇后见太子随了自己的心,终于欣慰的点着头:“嗯……”随手拿起一块糕点品尝了起来,客气的让着祥妃:“祥妃,你也尝尝,味道极好,呵呵……”
天渐渐的黑了,一个老汉赶着一辆牛车,耗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一刻没歇,带着三个人终于进了梨双城。趁着街上正热闹,灯火通明,淳儿一行人找到了一家客栈,先住上一晚,赶了一天的路,疲惫不堪,想整顿好了第二天再出发。
淳儿泡在浴桶中,撩着水花,洗着澡,看着水面,不禁想起来之前落水的一刻,自己死死的抓住树枝,好不容易听见了尚云的声音,拼命的向他求救,只盼望着他能来救自己一命,没想到,在紫嫣走丢和自己遇难之间,尚云还是更担心紫嫣,丝毫没有考虑到自己。难道以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吗,送的泥人,脚伤发作时的搀扶,大火时的奋不顾身,原本那么真实,现在想来却处处都是虚情假意。
当初从山坡上滑下去摔到湍急的河水中,更像是心灰意冷,没有了求生的欲望,想撒手人寰离开这令人失望的世界。淳儿此时内心里没有埋怨,没有难过,更多的是不甘,不甘心尚云会如此冷漠,不甘心自己明明没有害死师父,却要遭到大家的指责,她想快点回到燕陵,不光是要回到那个从小长大的家庭,更想问一问他们,在自己失踪的日子里,大家有没有找她,有没有担心过她的安危,有没有想过这一切的责任都不在她身上。
淳儿没有留下一滴眼泪,而且更加坚定了要回去的信念,而且这种信念无比强烈。怀揣着一个用悲愤化成的动力,淳儿这一宿睡得并不安稳,梦里总是见到紫嫣那张凌厉的脸,还有尚云的无视以及同伴们指责的神情。
第二天,天刚刚亮,淳儿已经睡不着了,赶忙起床梳好妆出门,正要和薛言问打声招呼,自己去找马车赶路。没想到刚好遇上薛言问,没等淳儿开口,薛言问先说了:“淳儿姑娘,不必着急赶路,今天我和世浈要去给一户人家的小姐看病,那人正好也是要去燕陵的,不如你同我们一道去,等把病治好,让那家小姐带上你一起去燕陵,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不用了吧,薛先生的好意淳儿心领了,不能总是这么麻烦你们,也不知道那家小姐的病多久才能治好。况且我走失了这么多天,家人该着急了,我得赶紧回去向他们报个平安才是。薛先生,大恩不言谢,小女就先告辞了,有缘咱们日后自会再见。保重。”淳儿朝薛言问施了礼,转身出去了。
薛言问摇摇头叹了口气,回房间把儿子叫起来,吃过早饭拿着药箱准备去给别人看病,走出客栈,刚一拐弯就看见前面有辆马车,马车那边吵吵闹闹,出于好奇,带着儿子过去围观了,不看不要紧,一看可把薛言问给吓住了。只见一个车夫打扮的男子,抓住一个女子的手腕不让她走,看这女子的身形似乎有些眼熟,定睛一看,可不是熟悉么,这不就是刚才走了没多久的淳儿嘛。薛言问看见熟人被欺负,赶忙上前,一把拽过那个车夫说道:“光天化日,竟敢欺负一名弱女子,目无王法,你就不怕我带你去见官?”
“你……你……你是什么人,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少多管闲事!”车夫怒气冲冲,十分蛮横。
这时有一名年轻漂亮的姑娘,身穿浅黄色纱裙,头戴米色帷帽,身量纤纤,轻摇漫步缓缓走来,细声细语的向车夫说道:“这位姑娘跟我有关系,是我府上的贵客。”
车夫不服气的问:“那你又是谁,敢在这充大爷,别以为我怕你。”
黄衣姑娘旁边的侍女抢先回答:“这是文缺府的小姐,我们老爷是金陵太守,夫人乃是郡主,你有什么事可以到梨双的文缺府去说,只怕借你个胆,你都不敢去。我看你还没去腿肚子就转筋了吧。哼!”
“文……文缺府?”车夫吓得不敢说话,牵着马车灰溜溜的逃跑了。
淳儿还没反应过来刚才都发生了什么,只能傻傻的站在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倒是薛言问走上前,抱拳施礼:“多谢文缺小姐相助。”
文缺小姐微微颔首,轻唤一声:“薛大夫。”
“我正要去给文缺小姐请脉呢。”薛言问笑着说。
“那便一道走吧。薛大夫请。”文缺小姐抬手示意。
薛言问谦让着说:“文缺小姐请。”而后带着淳儿,领着薛世浈走在文缺小姐的后面。
正往文缺府方向行走,薛言问好奇的问着淳儿:“淳儿姑娘,你方才不是去雇马车要回燕陵吗?怎么好端端的跟车夫吵起来了?”
淳儿无可奈何的说:“本来是找到马车了,谁知道我刚要拿钱出来,却发现铃娘给我的盘缠不见了,很有可能是在出门的时候被别人偷了去。那个车夫看我没有钱还要雇他的马车,以为是在戏耍他,于是他就不依不饶的拉住我,不让我走,正拉扯呢,先生您就来了。刚才多谢先生了。”
“不用谢。”薛言问摆摆手。
“先生,那位女子是何人啊?那车夫一听文缺府直接被吓跑了。而且她和你好像还挺熟的。”淳儿心中有些疑惑。
“她是文缺家的小姐,她爹是金陵太守,母亲是郡主,梨双的文缺府是文缺太守的长姐家,也就是文缺小姐的姑母家。我之前遇见文缺小姐,得知她身体不适,我就帮她瞧病,不巧这里缺少一味药材。四处打听才知道,那味药材只有塘村的后山上有,于是我就带着世浈去了塘村,这么巧碰上了遇难的淳儿姑娘。”薛言问把遇见淳儿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
淳儿恍然大悟:“原来先生说要来梨双,是因为找到了药材,回来帮文缺小姐治病的。难怪刚才文缺小姐会来帮咱们说话。”
“淳儿姑娘说的一点不错。不过既然盘缠丢了,倒不如先随我到文缺府上待上片刻。”薛言问带着淳儿进到文缺府。
一行人到了文缺府后,文缺小姐摘下轻纱帷帽,只见她黑发如瀑,眉眼如画,浅浅的酒窝,粉嫩的薄唇,略带胭脂的脸颊红润自然,发上戴有一根团云玉簪,耳朵戴着珍珠耳坠,手腕上戴有一个羊脂玉手镯,一席浅黄色长裙,腰间戴有粉红色香囊,目光温柔,看起来温婉大气,气质非凡。此人正是太子妃的人选——文缺璟嫄。
在正殿中,文缺璟嫄彬彬有礼的说:“各位请坐吧,请稍等片刻。”府中的丫鬟上了茶,薛世浈和淳儿坐在主位的左手边。文缺璟嫄坐在主位上,旁边坐着薛言问帮她把脉。
“文缺小姐的身体没有大碍,因为舟车劳动休息不佳,再加上初到此地水土不服,注意休息。前几日为小姐开的药方不便再用,我们父子二人去了塘村帮小姐把药材备齐了,这就为小姐换个药方。”薛言问说着收起脉枕,拿出纸笔写着药方。
“有劳薛大夫了。”文缺璟嫄收起手腕,轻轻一瞥看了淳儿一眼,觉得这位女子虽然穿着朴素,身上却流露出温柔善良的气质。于是回过头好奇的问薛言问:“薛大夫,恕我冒昧,敢问这位姑娘是何人啊?之前你来给我看病,可未见这位姑娘呢。”
“哦!看我这脑子,忘了介绍。”薛言问招呼淳儿过来,介绍道:“这位是淳儿姑娘,是我去塘村偶遇到的,当时她溺水昏厥,是我帮她调理身体,前几日才苏醒过来,本来她要去燕陵,我们父子便带上她顺道来了梨双。刚刚不巧,淳儿的盘缠丢了,所以没能坐上马车。”
“见过文缺小姐,刚才多谢小姐仗义相救。”淳儿微微蹲身施礼。
“淳儿姑娘不必多礼。”文缺璟嫄双手搭了一下淳儿的手,将她扶起来接着说道,“原来淳儿姑娘是要去燕陵啊,这么巧我也是要去的,既然没有盘缠,不如在文缺府住上两日,等我将病养好些,咱们一同前往,一路上也能互相照应一些。”
“多谢文缺小姐的好意,我失踪多日,怕是家人多有担心,只想尽快赶回去。”淳儿多一天都不想耽误。
“那我便给姑娘备上一些银两吧。”文缺璟嫄刚要吩咐人去拿钱,就被淳儿打断了。
“不用不用,你我萍水相逢怎么能要你的钱呢。多谢小姐美意,我实在不敢收下小姐的钱。”淳儿推辞道。
“你又不要钱,那你的路费怎么办呢?”文缺璟嫄反问道。
淳儿想着:“对啊,我没有钱,又不能要她的钱,路费怎么办呢?难道要上街卖艺吗?去燕陵还要两三天,那点打赏连两天的饭钱都不够,更别说雇马车的了。”淳儿也是无计可施。
文缺璟嫄看淳儿迟迟没有回应,便知她没有办法凑路费,于是非常礼貌的说:“淳儿姑娘,既然不要钱,那还是暂时留下来,过几日咱们一道走,文缺府的马车又大又快,保准不会耽误时间。”
“那就谢过文缺小姐了,多谢小姐慷慨相助。”淳儿实在想不到办法了,无奈只能厚着脸皮住在文缺府。
“别再说谢字了,我见姑娘是有些眼缘,一见如故,真心想和你交个朋友,让我多了解你可好?”文缺璟嫄非常识大体。
“谢……”淳儿刚说谢,就把字又咽回去了。
“嗯?!”文缺璟嫄假装严肃的指着淳儿的嘴,不让她再道谢了。然后“噗嗤……”一笑,“我见淳儿姑娘年岁不大,应该没我大吧?”
“我今年十八岁。”淳儿害羞的说。
“我十九岁,可是比你年长一岁,淳儿姑娘若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璟嫄姐姐。”文缺璟嫄的笑容让人看了心都会化。
淳儿点点头答应了:“璟嫄姐姐。”
“文缺小姐,您的药方写好了,可以派府上的人去煎药了。”薛言问拿着药方递给了文缺璟嫄。
“多谢薛大夫。”文缺璟嫄叫来了下人吩咐道:“你去抓药吧,然后把药煎好给我。另外收拾出两间厢房,一间让薛大夫父子住下,另一间让淳儿姑娘暂住在这。”
“是。”下人答应了一声,拿着药方出去了。
“有劳文缺小姐。”
“有劳璟嫄姐姐。”薛言问和淳儿同时谢着。
“不用客气,你们先去房间休息吧,家父家母还有姑母出去拜访同僚了,等他们回来,我再给你们引荐。”文缺璟嫄做足礼数,想的很周到。
下人领着薛言问父子和淳儿去了各自的房间,稍作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