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章纪亭也出了府。
她自打怀了身孕便很少出门,尽可能在住处的小花园里散散心,生怕磕了碰了,伤了自己肚子里的宝贝疙瘩。
允诺每次听说都会觉得章纪亭小题大做,她很想照着章纪亭的脑袋框框剁两巴掌,看看她一脑子里装的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小人之心。
但这日章纪亭板板正正地整顿了一番,这才领了一干下人浩浩荡荡地要出府。忽见墙头有一只手攀了上去,章纪亭登时慌张地叫了起来,喊来了不知多少侍卫将墙头“盗贼”捉了下来。
当时允诺双臂尚未使力,却听一女声划过,直叫她双手脱力。反应过来这声出谁口,允诺自讨没趣,很自觉地跳了下来,先发制人地抢在章纪亭前开了口。
“侧妃今日做老年操也要带这么多人么?”允诺撇了撇章纪亭身后皆是低头不语的众人,语出惊人。
“放肆!”章纪亭不敢生气,强忍着怒意开始端着架子数落允诺。
两人你来我往,一直吵到王妃赶来。
章纪亭自府外回来时已近黄昏,她将贴在自己小腹的一张纸条小心地取了下来,整整齐齐地折叠好,放在了一只她亲手绣的荷包里,然后亲自塞到了枕头下面的褥子里。
“娘娘不必多虑了,那神婆灵验得很,此番定能求得小王子。”采文搀过章纪亭来,轻轻将人引到了膳食桌子前。
“本宫想来也是。”章纪亭叹了口气,她并没有什么食欲,但还是拿起了玉筷。她刚要落筷,忽地想到什么,支走了众人只留采文一人在身边服侍。
采文知道自家主子有些小话要讲了,这便立刻靠了过来,细细听着章纪亭道。
“你可仔细着些,什么溏心蛋、生鱼生虾啊,万万不可靠近了我们的小厨房。”章纪亭小声吩咐着采文,“这膳食之毒害能除掉王妃的孩子,那悲剧断断不可再于本宫身上上演。”
“放下吧娘娘,奴婢留心着呢。”采文嘻嘻笑道,轻轻安慰似的拍了拍章纪亭的双肩。
章纪亭与采文到现在都以为那个墙下的小洞是章丞相为了给自己女儿支招特意凿的交换情报的渠道,实则章丞相压根没有动过这样的心思。
章纪亭太过于相信自己对父亲的理解,从来没有问过这小洞的起源,她认得出这信件中父亲的笔迹,全当是父亲自远处递给自己的锦囊小计。
不过是二桃杀三士,一环扣一套罢了。
“对了,那小贱驴蹄子今日溜出去干嘛的了?”章纪亭戳了戳碗中一小块猪蹄,实在不知如何下口。
“是掌权将军戚崇,”采文恍然大悟一般从袖见掏出一条飘带来,“她同戚崇将军一同看了一幕戏,探子看得真真儿的,千真万确、绝不会错。”
“呵,不检点。”章纪亭自一旁捻了帕子拭了拭嘴角,她剜了一眼采文手间的飘带,有些鄙夷地两只手指提了起来,“这又是什么?”
这是一条黑色底子、大致两三尺长的绸缎飘带,上面金线勾勒,蜿蜒纵横,看得出这绣娘手艺绝对的高超,然而这跌宕起伏的纹路蔓延着布满了整个飘带,却看不出究竟是何等形状。
“戚崇将军的飘带。”采文小声说道,“别看戚将军与军事上处处讲求细节,实则这琐事上最是大意,绝对发现不了少了什么的。”
“你倒是机灵。”章纪亭听罢笑了,她将飘带丢回采文怀里,“去唤了闻人彻来吧,她知道如何做。”
“是。”采文收了飘带应道。
“说到这,我真是无处撒气,那小贱驴蹄子的下人,也各个不是什么好货色,这主子刚回来登时忘了腆着脸的话了,狗仗人势,当真恶心……”章纪亭还在抱怨。
“想来也是情理之中。”采文依旧温声安慰章纪亭,“王爷现下太过于偏宠允氏,这下人再如何懂得世故,也必定要委身求全的,忍过这一时的新鲜劲儿就好了。”
“新鲜劲儿……”章纪亭听罢搁下筷子,双手交叠在头下有些失神地喃喃道,“王爷对我的新鲜劲儿是什么时候呢?”
“当年娘娘与王爷初遇于人声鼎沸的灯红酒肉之中,那不正是那股子新鲜劲儿?”采文有些心疼,她弯着身子轻声补充道,“王爷需要的不是只知道惹祸的混子,允氏不过是个毛丫头。”
“是这样的么?”章纪亭叹了口气,“本宫又何尝不知,若不是迫于父亲的威逼与各方的压力,不要说碰我,王爷怕是都不愿踏进我们这院子的吧?”
“娘娘,王爷不是个乡野匹夫,他的生活不会那般随性而为。”采文听罢来了劲头,“一个处处协助他,于他身后撑腰助澜的大家闺秀,和一个分毫不雅的无名之徒,这其中利弊,还用奴婢说么?”
“……”
“王爷不是白痴,王爷自有定夺。”采文舀了一碗汤,递给终于回过神来的章纪亭,“娘娘所要做的,斩草不留根而已。”
允诺这日催了苏苏去取了那个蛋糕,捧回来时好好确认时,却发现盖子上蹭了些奶油。苏苏软磨硬泡,有时按摩又是扇风,这才马马虎虎糊弄过去。
允诺本想给闻人彻补过一个小生辰,她难得避开蛇一样缠着自己的段锲,偷偷示意闻人彻某日某日给她庆祝生辰,闻人彻瘸腿辞掉了。
“姐姐,我理应挨个给府上所有娘娘请个安的,到如今都没正儿八经地给你请安。”闻人彻有些失落,“哪怕做做样子也没有,尊卑有别,姐姐理应受的。”
“说得有理。”允诺点点头,想来她自闻人彻入后府至今都没能正大光明地同闻人车叙上一叙,实在不应该。允诺看着闻人彻期待的双眸,笑着应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