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这是……哎！”

赵嬷嬷正在伙房烧着水，这间别院儿本就不大，一听到声响立马放下手头上的事匆匆赶了过来。

“嬷嬷，我没事。”只见女子将手中的木盒轻轻放在了枕边，扯出怀中的绣帕为自己擦拭着眼泪，勉强地对她扯出了一个笑容。

“我呀，就是太久没回过娘家，过于思念我的亲属了。”

赵嬷嬷想着，虽然夫人如今的光景已大不如前，但若不是当初夫人的善意恩惠，她怕是今时今日流落到了何处都无从知晓。

她的命算是夫人给的，瞧见夫人这般模样，她也是真心替主子伤心着。

赵嬷嬷未入府之前，早已身为人妻，本是过着再平凡不过的日子。岂料天公不作美，自己的夫婿在一次上山砍柴之时，久去未归。当时村中所有的壮丁都抄上了家伙一同上山寻人，可寻至天黑也无果而返。想来应是她的男人不幸在山中遭遇野兽袭击，尸身也已经被山中豺狼虎豹叼走了，所以才寻不见踪迹。

她已然沦为寡妇。

膝下并无子嗣，她也并未听劝改嫁，后来又独自一人生活了二十余栽。年逾半百之时便离开村庄寻至城中投奔外亲，返遭被拒。当时身上盘缠也所剩无多。在她走投无路，以为自个儿要沦落到一个沿街乞讨的境地时，被严府夫人好心收留，这才得在严府的膳房当差，有一口饭吃。

情到此处，赵嬷嬷怨怪着：“我们这些个做下人的，哪儿有说话的份？即便是感到忿忿不平，也得把话往肚子里咽去！”

“嬷嬷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事儿谁都怨不得，本就是你情我愿……”

女子明白赵嬷嬷是在为她着想，心中一暖。待她沉思片刻，她便用自己的双手握住了赵嬷嬷的手说道：“嬷嬷，这世间有太多的条条框框限制住了人身自由。我本非达官贵族千金，又非富家之女。如今就仅你我二人在此间生活，其实你大可不必这般拘谨的。”

赵嬷嬷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回应了，顿时语塞。

“我也实在是厌倦了世俗里这些糟粕的规矩，本就是个洒脱的性子，最是受不得这般的言行拘束。倘若有外人在场时，你就注意着些，若平日里就我二人独处时，我也不唤你作嬷嬷了，你也就与我亲近些，直接唤我小名‘阿离’如何？”

“夫人哟，这可万万使不得啊使不得！我怎可做出此等僭越之事？这不是既坏了府上的规矩，又乱了世间的伦常。这…这这这怎么能行——”

自家主子突然来了这么一出，赵嬷嬷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她慌忙拒绝着，额头已然渗出冷汗。

赵嬷嬷的推托之词，女子只当是充耳未闻。

“我是平常人家出身的女子，他人都称我母亲为刘式，我自小从母姓。这两年我在这边也一直都没有个可以说体己话的人。赵大娘你却和那些冷漠的人不一样，我与你相处也少说有小半年了，我能看得出你是个心地淳朴之人。如今我的情况如何，你自是明眼也瞧得见，讲真，你不必如此约束自己！”

手背传来的温度好似也温暖了赵嬷嬷的心。

赵嬷嬷的眼眶湿润了，外面是什么样她不是不明白。看着眼前道出这番言语的女子，她也是打心底里欣赏着的。

既然夫人都愿放下身段这般对她敞开，那么她便也真心回应。

“哎哟，我的锅！”

“阿离，你在这等着，大娘马上给你备盆温热的水作洗漱用。”说罢，赵大娘急匆匆地小跑着离开了。

看着大娘慌慌张张离去的模样，阿离笑了笑，情绪也稍微平复了一些。

深吸一口气呼出，她闭上了双眼理了理头绪。

片刻，她重新拿起枕边的木盒，将盒中的花瓣含在了嘴里。这片花瓣，原是她留在族中的一抹灵识。

待她将花瓣吞咽进腹中以后，一个两鬓斑白的老者突然凭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阿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