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七章 红色脊鱼(1 / 1)危余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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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嵬的父亲和时嵬的母亲都很疼爱这个孩子,那之前他们连生了两个孩子,却都夭折了,时嵬的母亲由此还伤了身子,过度悲伤使得她几年之中都浑浑噩噩度日。

时嵬父亲去世以后,时嵬的母亲就把时悠寄养在自己房中,正合二伯家的心意,看着那个不是自己骨肉的女孩,哪只眼睛看见都厌烦。

时悠很喜欢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光是猫狗,林林总总就养了十多条,时嵬的母亲见她开心,也没有拦过她,只是让人剪了猫群的尖爪。

没有外人的时候,时悠吃饭的席位是靠近母亲的,而时嵬只能坐在远一些的地方看着母亲为她布菜,母亲笑起来,总是咯咯地,记忆中,她的笑都是给时悠的,却很少对她笑。

她好像比时嵬更受母亲的宠爱,似乎,她才是母亲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

母亲从未打过她,哪怕是时嵬和她争东西,被她弄伤了一只眼睛。

母亲让时嵬跪下,说那些女孩子玩的东西,她不该妄动。

时悠买来那些鱼苗是用来赔罪的礼物,她伤了时嵬,自己心里也很难过,看见时嵬流了那么多血,时悠吓得面色如土,大夫说伤口太深不能见风,时嵬就戴了小半年的帽子,幸好小孩子伤口愈合极佳,才看不见一丁点伤疤。等到时嵬眼皮上的伤口慢慢愈合,她偷偷找时嵬玩,说要给她礼物。

时嵬记不得一共有多少条小鱼了,只记得那些鱼身上有好看的纹路,黑的,红的,白的,最多的就是红脊鱼拌黑斑。

时悠说无论发生什么,只要这些鱼儿还在,她们就永远是好姐妹。

时嵬从来不讨厌时悠,甚至,她喜欢时悠牵着她的手教她弹琴,时悠拿毯子裹着她,和她一起冬日里喂猫的时候,时嵬感觉很暖和,温暖从心口溢出蔓延四肢。

母亲说,一定要好好养这些鱼,因为是姐姐的心意,不要再怪姐姐弄伤了她的眼睛,时嵬说好,她也很喜欢它们,其实她想和母亲说,她没有怪悠儿姐姐。

买回来第二天,池塘里的鱼儿都翻了白肚,时嵬很害怕,她记得明明前一天鱼儿还在池子里游来游去,她还用馍屑喂它们。

她也是和母亲这么说的。

母亲一巴掌把她扇倒在地,嘴里不停地说着,“下作!下作!下作!”

她以为是时嵬不愿意接受时悠的好意,心里还记恨着她,所以才把那些赔罪的小鱼毒死。

母亲又把她拽到池塘边问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时嵬说她不知道,一觉醒来,这些鱼儿就都不会动了。

祖母那几日去天庆山上香,顺便为时家祈福,她走的时候告诉时嵬,一定要听话,不要和母亲顶嘴。

时嵬知道,母亲生气起来是很吓人的,她发火的时候,时嵬甚至会躲到桌子底下捂住嘴巴,每当那个时候,时嵬就会觉得,母亲不是把她当成女儿,是把她当成仇人。

母亲让人把小鱼捞出来,把时家伯伯叔叔家的人都叫出来,里里外外来了一家子人,说时家出了个贼人,小小年纪竟然就如此心狠,把一池子鱼都毒死了,照这个样长大后还不成为个杀人越狱的江湖贼寇才怪。

当着那么多族人的面,她强迫时嵬把那些死鱼吞下去。

时悠从人堆里扒出来,跪在她身边求她不要这么做,她却让人把时悠扶回房中,不让她看时嵬被罚。

时嵬不肯,母亲发了疯一样,把那些鱼儿塞进时嵬嘴里,时悠买回来的时候,时嵬没有数一共有多少条鱼,喂鱼的时候也没有细心看,但是那天,她清楚记得,一共吃了十五条死鱼,腥臭,冰凉,带着一股淤泥的气味,夏天掏藕的下人把莲藕从池塘扒出来,时嵬闻到过那样的味道,深埋的、黑暗的、令人作呕的腐臭气味。

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些鱼儿都带着微毒,时嵬吐了整整一天,想到那些鱼的味道,她就停不下来,看着呕吐物里还有鱼的尸体,时嵬哭得发抖。

时悠说不是她做的,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

毕竟,连她自己都开始相信那一池子鱼是她毒死的,要不然母亲怎么会这样对她。

如果她不相信鱼是她毒的,她会开始恨母亲,祖母说,母亲是世界上最疼她的人,不管她做了什么,都是因为太在意她。

应该是她毒死的吧。

可能是这样的,可能是她太讨厌母亲偏疼时悠,所以她才会那样做,所以她才会毒死那些无辜的小鱼。

一定是这样,是她自私又心狠,所以才做了坏事,母亲是因为太想让她做个好孩子才会让她吃掉带毒的死鱼。

元幕问她要不要回屋,时嵬摇摇头说,“我想坐一会儿。”

地上的脏东西已经被斋仆用石渣盖上了,气味只隐隐约约漂在院中。

季伏微回来听他们说完,也没有问时嵬到底是怎么回事,暗自担心是刚才自己说的话让她不开心,她才把瓷碗摔碎。

时嵬坐在门口,苦味酸味在口腔中缠绕回旋,酸味上涌,涌入鼻腔,刺得她眼睛微辣。

季伏微等了片刻,见她还没有回屋。

“斋长,把醋醋叫回来吧。”

元幕嗯一声,“外面冷,叫她回来。”

“刚才不是还说让她吐完才回屋。”赵青棋隔床挑眉道。

季伏微坐在床边,没有像元幕和赵青棋他们几个脱下外衣已经准备就寝。

开了门出去,见时嵬正在摆弄手里的蛐蛐笼子。

“时嵬。”他柔声叫她一句,“怎么还不回去睡?”

“我想吹吹冷风。”

“还难受吗?”

“不了。”

“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去外面的医馆?”

“不用。”

“我骑马带你去,不麻烦。”

“真的不用了,斋长,我已经不想吐了。”

“你吃了什么不该吃的?整日馋嘴,乱吃东西。”说着,却把一颗牛乳糖放到她手里。

“斋长。”

“吃吧,嗓子里应该正难受。”

“斋长……我上次说的是骗人的。”

“啊?”季伏微楞了一下。

“我和元幕师兄说的,是骗人的。”

季伏微笑问,“你和他说了什么?”

“我说,我以前每次喝风咳嗽,母亲和祖母怕我吃药苦,都会给我找食方止咳,那是骗人的。”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只有祖母给我找食方止咳。”

母亲说,她咳嗽很吵,吵得让她心烦,所以让她出去咳够了再回来。

明明都是真实的记忆,再回想起来,却虚假得像是她的心在对她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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