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柯古。
她怎么会忘记这个名字?
沈明馨在夜色的街道上狂奔,远去的风狠厉地擦过她的脸颊,像一个个大耳刮子将她从美梦中抽醒。
她记起他第一次来绸缎坊,徐姐调侃着打趣惹得他红了脸的样子。
“沈樊樊,我喜欢你。”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你是第一个愿意坐在我身边,看我挑一天料子的人。”
她记起她一时兴起想过儿童节,然后拉着恐高的他去做过山车,最后只能扶他下来的样子。
“沈樊樊,你不行啊。我还打算带你去玩海盗船呢,看你的架势,只配去玩旋转木马。”
“旋转木马的话,我就可以骑着白马来接你了。”
她记起她说要和他攒一箩筐的信,要和他在盛世街头共舞,要和他桃花为证,红绳系约,要和他在未来的很多很多日子里厮守直到暮雪白头。
她想起她的女儿,想起那日的话,
“樊,柯,古,多不好听。现在不是都流行什么‘以你之名,冠我之姓’吗?樊馨的名儿,是动不得了,但怎么喊你,我还是能决定的。”
“嗯……沈樊樊,沈樊樊多好听啊。沈樊樊,我打算就用这个名字给我们女儿写一本册子,像给你写信一样,我要把所有的美好的事情全都记录下来。”
“沈樊樊,最近流行手账这个东西诶,可惜我不是很会,他们都说我这叫复古风,可是我明明只是按照自己喜欢的来。一定是你的审美影响了我!我本来可是很跟得上潮流的!”
泪水像是一下子泄开的洪,抑制不住地在脸上流淌着,单薄的衣服挡不住寒风,算进身子里,打在脸上。
疼。但是,心更疼。
看着眼前亮起的红色灯牌,她呆愣地站在门口。
医院住院部的看护时间早就过了,她身上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东西,只有那枚戒指。
不管她一再强调自己的身份,护士还是不让她进去,说要家属来认人。
下午的女孩将她带到这里,然而……
灯灭了,医生只是摇了摇头。
是什么强撑着沈明馨没有倒下?
她也不知道。
她第一次脑子那么清晰地去交完了所有的手术费,听取死亡报告书,安抚好身边的他们的女儿。
然后她很快联系好了后续的一切,不眠不休。
“樊馨。”
“妈。”
“嗯。”沈明馨坐在急诊病室的排椅上,看着升起的朝阳。
太阳光大得晃眼睛,一圈一圈的光晕像是要把人给吞进去。
她的目光蒙上一层褪不去的尘埃,像是腐朽的桌台,或是灰蒙蒙的纱料。
手机上亮起闹钟,打开回复箱,空空如也。
是啊,怎么可能还会有呢?
她用她的生日打开他的手机,翻开沈樊樊那个账号隐藏于每日可见下的一条条动态。
重复,无限的重复,从前年开始手账的记录就是一个个轮回,他陪她一遍遍走过他们的回忆,然后只留她一个人在美梦里宿醉。
整整一天,沈明馨回到他们的房间里,从空了一半的衣柜下,翻出那一箩筐信。
翌日,沈明馨的手腕上多了三个墨色纹成的字。
她素来娇气的狠,但这次她没有喊疼。
只是因为这样,每次脉搏跳动的时候,她就能记起他的名字。
她生病了,一种让她渐渐忘记往昔的病。
但有些事情,她不能再忘了。
她翻出他摊开在桌面上的手账,怪不得他每次发动态都是从本子最后往前做的,怪不得他要每天准点发送那两条动态,怪不得每次约会与见面,他总能预判她的样子。
樊柯古。
……
最后的最后,红绳还是没能换到一束盛放的桃枝,但是哪怕有一天她把所有的事都忘了,手账会记得。
手账会默默的记下所有,关于他们,刻骨铭心的爱情。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