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床前，看着瑟瑟发抖的人儿，慵洵伸出颤抖的手指，想去抓住她，却又犹豫着缩了回来，修长的手指停在半空渐渐攥紧，手指上的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慵洵低沉而沙哑的嗓音，轻声道：“对不起。”似乎生怕声音再大点就会吓到她。

心弗冷冷道：“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慵洵眼底泛红，见她如此愈发地自责，他缓缓起身站起来，心弗忽然抱住慵洵，身体仍旧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慵洵轻轻环住她，低声道：“对不起。”事实上，除此之外，他不知还能说些什么。良久，他又低声道：“我们回家。”

心弗点点头，又摇摇头。她想到狼王说的话。他究竟爱的是谁？在九重天这些日子，她从未见过，如果真的有所谓的旧爱，那她还要跟他回去吗？

她承认，自己听到与他的婚约之时，除了排斥更多的是想利用他，可她真的喜欢上他了。

慵洵耳边响起之前一名大汉说过的话，“她是七殿下喜欢的女人”，他横抱起心弗便欲出门。

唐晏适时挡住去路：“殿下，天还未亮，又下着这么大的雨，雨停了再动身不迟，本王这就走。”

慵洵看着怀中虚弱的人，重新将心弗放到床上，端起尚冒着热气的粥米，舀起一勺放在嘴边吹吹，喂到她的嘴里。

心弗看他认真的样子，心底竟然暖暖的，一碗粥很快喝完了，慵洵伸出手替她擦净嘴边的饭粒，轻声问：“还喝吗？”

心弗摇摇头，眼睛里泛着的是幸福的光芒。

“睡会吧。”慵洵轻轻将她塞进被窝，关上房门来到凉亭。看着唐晏的背影，他道：“谢谢。”当他听到大汉说，心弗是七殿看上的人的时候，他还不能判断是真是假，如今看七殿的反应，便知那绝非空穴来风了。

唐晏背对着慵洵，说道：“不必谢我，希望二殿好好待她，否则本王会回来，将她带走。”

慵洵没有说话，他对她，更多的是亏欠。

空气忽然安静，滂沱的大雨显得更加肆虐。良久，唐晏留下一句“告辞”，便只身走进雨里，慵洵盯着他的背影，直至他完全消失在林子深处。

天亮开了，雨也停了，只留了一地的泥泞。慵洵端着米粥来至床前，见心弗又睡着了，他轻轻拨开她额前几缕发丝，不忍叫醒她。

慵洵斜靠着床榻看着外面的太阳渐渐拔高，眼见快到晌午了。这几日他一直没怎么睡，昨日为了寻她一宿没合眼，现在忽然放松下来，渐渐一阵困意袭来，他睡着了。

心弗微微睁开双眼，见他合衣睡着了，便也不起来，她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只静静感受这份属于他们的美好时光。

“鞠陶是谁？”回九重天的路上，心弗忽然问道。

慵洵铮铮看着她，半晌才道：“崇吾镜的事你听说了吗？”

心弗摇摇头，慵洵道：“她是崇吾君的长孙女。”

心弗不再问了，她大概能推测出来，他们是怎样青梅竹马长大，然后日久生情了。

慵洵却自顾说道：“她与长冥早有婚约，这个时候崇吾发生这等事情，恐怕他们的婚事……要提前了。”

长冥？就是那位心狠手辣的大荒泽大殿下？方才她还在羡慕她可以与慵洵青梅竹马长大，此刻却忽然有些同情她了。

纵然出身那样高贵，亦不能摆脱被人操纵的命运，那是何其可悲的，她自己深有体会，心弗欲言又止，便只专心赶路。

到达九重天的时候，天已擦黑，心弗虽很想见见那位鞠陶公主，却在乌鹓、弥儿的簇拥下回了自己的寝宫，她回头看见，他第一时间去了鞠陶的住处。

“她怎么样了？”慵洵问一旁的青城，青城说鞠陶公主刚醒，说要见他，慵洵快步走进房间，鞠陶坐在梳妆镜前静默无语，只满含荧光的看着他。

“好些了吗？”慵洵走过去，鞠陶扑到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一直哭了许久才止住。

慵洵只立着未动，任她哭诉发泄半晌，才道：“父帝不会看着崇吾镜落入奸人之手，事已至此，你先安心住在这，也和享颦一处说说话……”

却不料这一番话，又引得鞠陶一阵抽泣：“鞠儿再也没有家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何况面对自己真心爱的女子，慵洵低声道：“我会替你报仇的，别哭了，振作精神才能应付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鞠陶这才止住了哭，她抹抹眼泪说：“陛下已经派人通知那边了，幽帝打算先把我接过去。”

慵洵问道：“你还是打算去吗？嫁给长冥？”

鞠陶忽然一笑：“为什么不？长冥是幽帝的长子，是大荒泽最有实力的继承人，我一定会让少翀血债血偿！”她冷哼道：“呵，一定用不了多久，我就能看着他下地狱，不，是他们全部的人！”

慵洵没有说话，只是心疼的看着眼前的鞠陶，不知如何安慰。仇恨使人疯狂，她又如何逃得掉呢？

多年后，慵洵才真正体味到，他们终究都逃不过宿命的安排。

怅絮宫。

心弗心不在焉的和赤羽兽胡乱打闹了一会，自觉浑身乏力，只胡乱吃了几口饭，便回房了。

外面又下起雨来，淅淅沥沥扰得她难以入眠，她干脆起来看会书，仍旧是心烦意乱，她的心遗落在了拂尘宫里，那个心里只装着别人的人那里。

心弗仍旧记得，那个大雪纷飞的晚上，她初次见他的时候，那个清雅俊逸的少年。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凉风从窗户灌进来，心弗打了个冷战起身将窗户关了，她吐出一口气，自嘲的摇摇头，回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