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九思知道他终究只是个单纯的孩子,让一个孩子突然在黑夜里见到这么可怖的杀戮,怕是会落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她连忙走过来,坐在了他的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背,低低柔柔的安慰道:“别怕,大哥,别怕……”
“黛黛……”他抬起头看着她,脸上已挂满了惊惧的泪水,“你知道吗?我……我……”
他恨不能将自己内心所有的害怕都告诉孟九思,可是转念一想,他是男人,应该保护妹妹的,怎反过来令妹妹跟着一起担惊受怕。
他连忙掩了口。
“大哥,你怎么了?慢慢说,不怕,有我在,这里很安全……”
她的安慰就像一杯温暖的蜂蜜水,让他的心情平复了几分:“我……没什么,能看到你没事就好了。”
当时,他见到死人,很是窝囊的吓得从马上摔了下来,一伸手摸到一个圆圆的,还热乎乎的东西,在皎皎月色下一看,差点没吓得当场魂飞天下。
竟是颗眼珠子。
孟九思拿出一方洁白的软帕帮他拭了眼泪:“不怕,大哥,都过去了,这一切都过去了。”
“哟!”
就在这时,车外响起一个声线旖旎,却又略显轻佻的声音。
“这青骢马不是怀璋老弟的吗?人呢,怎么把马丢在这儿,自己倒跑的没影了。”
“这马是不要了吗,我府里正好缺一匹骏马,不如牵回去罢了。”
孟怀璋听到了老熟人的声音,赶紧自己拿过孟九思手里的帕子又擦了擦眼睛,见这块帕子并不是阿姐送的那一块,上面也没有任何刺绣,便顺手端起紫砂壶里的水倒在帕子上,当毛巾洗了一把脸,抹去泪渍,这才从马车跳了下来。
“谁说这马我不要的。”孟怀璋紧绷着一张俊脸,盯着那人道,“宋宸光,你敢动我的马试试!”
自打被宋宸光骗摘了幸福花之后,他便听孟九思的话少与他来往了。
宋宸光笑嘻嘻道:“不过是句玩笑话而已,你也当真。”说着,挑眉朝着马车内看了一眼,戏笑道,“怪道这些日子不见你,莫不你有了相好的佳人,便弃了我这兄弟了?”
孟怀璋翻翻眼,一脸的恼意:“去你的相好的,你当我是你,左一个佳人,右一个佳人的。”
说完,就去牵自己的青骢马。
“瞧你眼睛红红的,莫不是被佳人气哭了。”宋宸光脸上笑容未减,跨步朝着马车走去:“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佳人,敢给我兄弟气受?”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就要掀开帘子看看。
“宋宸光,你敢轻薄我家黛黛,我剁了你的爪子!”
就在孟怀璋暴喝一声时,忽然,一道凌厉的鞭子打下,正好抽到宋宸光的手上,哧的一声,锦衣在瞬间被撕开了一个口子,从手背到手肘处立刻杠起一道带血的伤痕。
宋宸光下意识的抽回手,痛的咝了两声,见打他的竟然是毫不起眼,身份卑微的马车夫,面色遽然变冷。
“好个大胆的狗奴才,竟敢拿鞭子抽小爷,知道小爷我是什么人吗?”
那马车夫脸色比他还要冷:“管你是谁,抽便抽了,你若再敢伸出爪子,我还抽!”
宋宸光气个半死,却也心生了几分畏惧,朝后退了两步。
“我不与你个狗奴才说,没得自降身份!”
说着,冲着马车内叫嚷起来。
“孟九思,你就是这么管教下人的,不由分说就拿鞭子抽人!”
孟九思听了,眉头凝起一股恼意,但也不好就这样下去和他对质。
有耳尖的路人一听孟九思之名,不由的驻足观看了,一个拉了另外一个:“喂,你听见没,这里面坐着的竟然是长平双姝之一的孟九思。”
“什么,孟九思?那可是大大大……大美人啊。”
于是一个人变成两个,两个变成四个,人竟越聚越多了。
一个个伸长脖子,都想一睹美人风采。
宋宸光见人多了,更来劲了,继续叫嚷道:“再怎么说,我们两个也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我还抱过你呢,怎么说,见面也有三分情,有你这样的对待昔日旧友的吗?”
此话一出,犹如油锅里溅入了水,一下子炸开了,议论声甚至盖过了刚刚谈论的国子学凶杀案。
“啥,孟九思被这个油头粉面,猥猥琐琐的小白脸抱过了,她不是和薛国公府的二公子有婚约吗?”
论长相,宋宸光确实偏小白脸这一类,不过他生的并不油头粉面,也不猥琐,相反,他脸长得极干净,极清俊。
路人这般说,倒不是因为路人火眼金睛,一眼从宋宸光的外表看穿了他内里的不堪,实是在听到他说他抱过传说的大美人,单纯的羡慕嫉妒恨。
“去他娘的二公子,他早和孟九思的亲妹妹勾搭上了,两个人在静安寺没羞没躁的被人当场抓了个现形。”
“啥,还有这等事。”
“你是外地来的吧,这件事都传的沸沸扬扬了,你竟然没听说过。”
那人咂咂嘴道:“怪道有人说富贵风流地最是肮脏呢,果真如此啊。”
绿桑听到路人议论,气道:“姑娘,这个宋公子着实可恶,竟然在大街上说出这样的混话,让旁人听了怎么想?奴才这就下去教训教训他!”
正要跳下马车,孟怀璋走过来伸手就捶了宋宸光胸口一把,眼睛虽看着他,话却是对着路人说的。
“宋宸光,你个王八蛋,嘴里胡浸的什么,竟在这里败坏我家黛黛的名声,你抱她的时候,她尚在襁褓之中,连你是谁都不认识,你也好意思说什么见面三分情,屁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