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回父母都不在家,棠澌暂时住在隔壁。
棠澌把许倾的宠物蜥蜴给弄死了,因为在写作业的时候,它老朝她吐舌头,她登时汗毛竖起,看在许倾把它当宝贝的份上她忍了,没想到这小东西也会得寸进尺那一套,棠澌睡觉的时候它突然钻到她脚下蹿来蹿去的,她从小就很害怕那皮又黑又糙的动物,他的皮肤像蛇,她是怕蛇爬得要命的人,那天晚上被惊吓过度,把蜥蜴踢飞到墙上,还拿棍子敲它脑袋,谁知道这玩意这么不经打,棠澌只敲了两下就不动了。第二天早上,许倾发现他的宠物死了。许倾发现棠澌心虚的眼神就过来质问:“是不是你弄死它的。”
就那一天,棠澌第一次和许倾打架,为了一只蜥蜴。
在笔记本上,棠澌写了好多好多许倾的坏话,从三年级江开始写了。
因为她有一肚子的怨气没地方发泄,只有写字骂他心中的火才能消化些。
如果她不认识他,或许她的童年过得顺畅些。
烈日烘烤下,柏油变得松软,有两个穿着白色短袖校服的男孩蹲在马路边,用棍子挖了半天才挖出两团黑乎乎的柏油,然后如获至宝地离开,平坦的马路上只留下一个残缺的孤零零的坑。
棠澌走在他们身后,手里拿着在路边的小卖部买的两根冰棍,心惊胆战地把另外一根塞进书包里。
前面的两个男孩听到动静回头,对她笑得最奸险的是许倾:“澌澌,有没有我的份?”
这样的笑容,也只有棠澌嗅出危险的气息。柔中带阴,阴中带柔,典型的笑面虎,那是她最熟悉的嘴脸。
“我只买了一个。”棠澌镇定自若,心里却不由地产生戒备。
“我不信,你书包里肯定还有。”许倾双手把柏油揉成圆子,像揉面团一样,他笃定地盯着她的书包,厚颜无耻道:“正好我渴了,你拿出来,下次我买一根还你。”
棠澌心里冷笑,他这话要是能信的话她请他吃一个夏天的冰棍。
“我真没有。”
“哦”他无所事事地笑笑:“昨天你还妈问我,最近班里有没有小考。”
棠澌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噙着一丝狡黠笑意,最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从书包里拿一根冰棍给他。这个仇,她记下了,攒到一块报。
前两天班里小考,棠澌两门都不及格。棠家家规不是很严,对成绩这一块倒看得挺重,棠澌这次语文数学都没及格,怕挨揍,就没敢告诉家里这两天有考试,没想到——变成他作为威胁她的筹码。
许倾撕开包装纸,很仗义地给他的哥们付俞咬两口,好在付俞没有近墨者黑,摇头道:“不吃,许倾你别老欺负棠澌了。”
“我怎么欺负她了”许倾心安理得吃着半路劫来的冰棍:“你有见我打过骂过她吗?”
付俞“………”好像还真没有。
棠妈妈在家里包了猪肉白菜馅和萝卜肉馅的饺子,她笨手笨脚地包了几个丑不拉几的饺子,皮还破了,馅露出来,棠妈妈看得直头疼:“澌澌你别包了,浪费馅儿。”
“如果我不学,以后都不会包。”棠澌从小就喜欢吃饺子,所以她很想学。
“就你这双手,写字都写不好,要是你能把字写好一点我以后天天包饺子给你吃。”
写字不好看是她的硬伤,偏偏妈妈和总爱戳她痛处,棠澌心里有点难过。
包了好饺子,棠妈妈先煮了一盘:“棠澌,把这盘端去给许倾家。”
“为什么要端去给他们家,我不去。”凭什么每次他们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要分给许倾那王八蛋吃。
棠妈妈举着锅铲一脸凶相:“叫你干点事还推三阻四的,你去不去。”
棠爸爸意味深长地敦敦教诲:“小棠,和邻居要友好相处,大家有什么事情好照应,你和许倾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又是同班同学又是邻居,都一样大的孩子,别老敌对人家。”
“那王八蛋,我见到他恨不得绕着走。”棠澌这辈子最最不想回忆的是,和他一起成长的岁月。
棠妈妈一听,双眼朝棠澌瞪过来,眉毛竖起:“你说什么?你骂人家王八蛋?你小小年纪嘴就这么坏,信不信我抽你。”
棠爸爸见气氛不妙,赶紧转移火药:“小棠,你妈都上一天班了,别老抬杠了,赶紧把饺子给许家端过去,不然该凉了。”
棠澌委屈地撅着嘴,不情不愿地端着香喷喷的饺子到隔壁,一边腹诽一边想着往里投毒,不行,毒死人是要偿命的,还是给他下点泻药好点,让他明天在学校里丢尽脸。两家只隔着一道院墙,没等她想好要投什么毒就已经到许家门口了。一只金毛狗摇着尾巴兴奋地迎上来,棠澌用小腿蹭蹭它的身子,表示友好,她往屋里走,金毛也跟着走。
“小棠,你来了,吃没有啊?”许阿姨见到棠澌,笑得很亲切。
“没有呢,我妈包了饺子,给你们送点过来。”
“你妈妈又包饺子了,真香。”许阿姨问道饺子香味顿时眉开眼笑的,眼角的纹路微微上扬。
棠澌不由地往许倾的方向看去,他气定神闲地吃着饭,没跟他打招呼,也没看她一眼,就这么对待一个送吃送喝的人太没礼貌了。
“小棠,快来跟我们一块吃饭。”许爸爸说。
“不用了,家里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
“你家里肯定没烧菜,我们家烧了,你就在我没们家吃吧”徐爸爸命令许倾:“快去拿一副碗筷来给小棠。”
许倾头也不抬:“她又不是第一次来,自己去拿。”
许爸爸横眉竖眼,筷子拍在桌上,餐桌震荡了一下,许倾被吓了一跳,只好乖乖去拿碗筷。
写作业的时候,棠澌正对着一道数学题苦思冥想,正抓狂的时候妈妈在外敲门:“澌澌,是不是在写作业?”
“在写作业,怎么了?”
“许倾来找你一起写作业,你来开门。”
棠澌抓狂得想锤墙,老天,什么时候才把这贱人收了。
许倾脑子灵光,是个聪明的孩子,但他的平时学习也不咋地,而且学习态度吊儿郎当的,在学校又经常搞事,老师管了很多次也对他无能为力。只是每次一到考试就超常发挥,把老师惊到怀疑人生。而棠澌是典型的学渣,不管许倾在哪个水平线,棠澌都没资格和他相提并论,因为那王八蛋从来没考过70分以下。
棠澌努力地忽视不请自来的小混蛋,若无其事地做自己的作业。
许倾把这里当成自个家一样,悠然自得地坐在小单人沙发上,慵懒地看向棠澌:“才多少作业,你怎么还没做完。”
“你写完了还来这里干嘛?”
“你以为我真的来这写作业的?我在学校就给做完了。”他熟稔地打开电视机看,拿着遥控器不断地换频道。
棠澌见惯他那德行,也懒得搭理他,只是提醒道:“声音关小点。”
也不知道这小混蛋是怎么讨好她爸妈的,才会相信他是个好孩子,还放心地把他放进她闺房里。
家长都严格控制孩子看电视,本来棠澌房间里是没有电视的,去年妈妈在电器城碰到液晶电视五一活动减价,她脑子一热,加上觉得新鲜,买了一台新型高科技液晶电视放在客厅,家里的那台老式彩电也被埋汰,又没个好放处,于是就放在棠澌的大房间里了。棠澌平时比较喜欢看书,不大喜欢看电视,这庞然大物放在这里俨然成了摆设。
棠澌写完作业,拿出了两本跟安珍妮借来的小说安安静静地看着,正看到精彩部分,棠澌就被电影里打打杀杀地声音给吵到了,皱着眉道:“你能不能把声音关小点,要么就回你家去。”
“已经很小了,再小看着没意思。”
棠澌仰天翻了个白眼,真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你家不也有电视吗,干嘛要来我这里看。”
“我爸妈不让我看。”所以他才以找她一起写作业为由躲在这里安生看电视。
许倾喜欢看电视,品类包罗万象,喜剧电影,动作片,文艺片,武侠片,综艺节目,包括动画片他都不嫌弃幼稚,棠澌一直觉得这人是个怪胎。
长得明眸皓齿,肤白样貌好,这皮囊挺讨人喜欢的,从外表看他就是个优秀的好孩子,其实不知道他的人都被他的这副皮囊给骗了,他骨子里桀骜不羁,上课不听讲,一下课就溜个没影,有时候还跟人家打架,还被罚打扫过学校的厕所,不过这些惩罚对他来说太小巫见大巫了。三年级的时候,有回他跟四年级的一男孩打架了,结果差点把人家的胳膊打断,那是第一次,许倾被他爸用皮带抽得皮开肉绽,还被学校记一大过。
小学生最喜欢儿童节,看到各种各样的糖果,学生们眼睛亮晶晶的。当学校里各种活动如火如荼地进行的时候,许倾嫌幼稚,拉着付俞在学校操场旁边打乒乓球,对手是3班的四个男生。打着打着又变成打架。
棠澌在旁边和班里的女生在打羽毛球,被不远处打架的男生给吸引过来,她围观了一会,脑袋闪过一道灵光。幸灾乐祸地跑到办公室,很快,校长黑着脸把两个打架的家伙给拉到办公室,疾言厉色地教育了一顿,然后问:“谁先动手的?”
“是他先打我的。”男生被打得眼角发青,深痛恶绝地指向许倾。
许倾面不改色:“是你先动手的,我只是以牙还牙。”
“你胡说,明明是你先动手的。”
“是你。”
校长头疼地扶额,看向正在趴在门口看热闹的棠澌,伸手一指:“棠澌,你当时就在旁边看着,见到是谁动手了吗?”
“许倾。”棠澌毫不犹豫地出卖了他。
她是个老实孩子,深受老师们都信任。
下午,双方都被叫来家长,许妈妈连同儿子被对方的家长颐指气使,怒气冲天地骂得脑袋嗡嗡作响,毕竟受伤的是人家,许妈妈不好意思争论什么。
放学回家,棠澌背着经过许家,听到一阵阵心惊肉跳的鞭打声以及愤怒的训骂声,金毛被惊得上窜下跳的,一见到棠澌,像儿子看到亲妈一样,激动地冲过来。
嗯!这效果不错,真期待明天能看到一张颜色鲜艳夺目的脸。
棠澌心情大好,把金毛带回家,拿了两根火腿肠剥开,亲手喂进金毛嘴里,伸手温柔抚摸它顺滑的脑袋,笑眯眯地说:“这是赏你的,看我对你好不好。”
金毛一边吃一边幸福地摇着尾巴。
许妈妈走过来无奈地摇头:“傻孩子,居然笑眯眯地跟一只狗说话。”
第二天早上,许倾穿着长袖的校服来上学,还穿着长的牛仔裤,现在是炎热的夏天,男生们都恨不得裸奔,他居然浑身穿得这么严实。
许倾上课睡觉的时候,他的同桌付俞看到他胳膊上有鞭痕,用笔戳棠澌的后背,低声说:“棠澌,昨天明明是那家伙先动手的,你为什么要说是许倾。”
棠澌假装没听见——她早就想收拾这小王八蛋了。
下午有一节美术课,有艺术细胞的没几个,同学们纯粹是拿着彩色笔在画本上自由发挥,一只鸭子都画成四不像。棠澌用小刀把铅笔削尖,照着美术课本上的泰姬陵的建筑一点一点的描绘,二十分钟后,美术老师走过来,在棠澌旁边停下,不轻不重地赞了句:“画得不错。”
打分时,美术作业100分,得了全班第一的棠澌十分开心,把画画拿回去给爸妈看,棠妈妈看完之后并没觉得有什么了不得的:“画得一手好画有什么用,能帮助你考试得第一名吗?”
“我同学都说班里只有我画画最好看。”
“画得好看没什么用,你还是个孩子,不懂学习的重要性,要是你的学习成绩跟画画一样好,你爸妈都脸上也有光。你看看许倾,人家长得好看,学习又好,你应该向他学习学习。”
又是许倾——棠澌恨他恨得牙根痒痒的:“他经常跟人家打架,你想要哥和他一样的儿子你就再生一个呀。”
洗头的时候,棠澌摸到头发里牢牢地粘了几坨软乎乎的东西,她忍痛揪了下来,手上粘着黑不溜秋怪东西还洗不掉,她愣了一下,居然是沥青。
而且粘在头发里的根本洗不掉,棠澌急得找妈。
妈妈看了之后也没办法,直接拿着电推把头发全部推掉。看着好不容易留到肩膀的头发不复存在,留长发的梦又被破灭,棠澌生无可恋,痛不欲生。
她照着镜子里面男不男女不女的自己,委屈得眼泪汪汪:“妈,太难看了,我怎么见人。”
“你现在还是个小学生,漂亮也没用。”
棠澌已经确定是谁干的,但她没指望他承认,连控告他的证据都没有。
果然不负他所望,第二天早上到学校,棠澌成了万众瞩目的笑料。
棠澌不得不带着一顶鸭舌帽上学,陈老师黑着脸看向她疾言厉色道:“棠澌,你懂不懂尊重老师,上课不许戴帽子,赶紧摘掉。”
棠澌慢腾腾地伸手拿掉帽子,全班轰然大笑,许倾忍不住地笑得花枝乱颤,这不正是他想要的效果吗嘛。
老师黑着脸扫向同学们:“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不就头发短了点吗?”
棠澌同学在三年级的时候只留过一次长发,但是同学们对她的短发印象非常非常深刻,甚至有人称她为男人婆,现在——更男人了。
许倾家养的金毛是一只身价很高的宠物,许倾非常喜欢它,棠澌正好也喜欢,为了心理平衡,她对他的宠物下手。天天把金毛吆喝到家里,喂它最爱的骨头和火腿肠,天天当成自家宠物一样宠着,还天天跟它说话,以及说它主子的坏话,久而久之,金毛一看到棠澌就像看到主人一样,只要她在家,金毛就会熟门熟路地跑过来,俨然已经重新认主了。
一天棠澌看到许倾正气势汹汹地对着金毛训话,许妈妈说:“你没毛病吧,骂一只狗干啥?”
“它老是往隔壁跑,干脆把它扔到隔壁算了。”
“就你这臭脾气,狗都嫌弃你。”
棠澌以前非常希望家里能养一只宠物,但妈妈先照顾起来麻烦就没答应她,要是能把金毛引过来也不错,她既可以天天摸金毛,又不用自己照顾,想想也挺完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