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芬克斯拦腰抱住王尔雅,一个闪身,便从驿馆中飞了出去。他们如幽灵般在半空中飞舞,很长一段距离才落下,他再脚尖轻轻一点,又腾空而去,悄无声息。
只这一点便可看出,斯芬克斯的武功比孟天楚好得多得多,但王尔雅心乱如麻,完全分不出心来感叹这个。
斯芬克斯带着她又进了小树林,只一刻功夫,就到了她曾见过的那间茅草屋。
那天她和孟天楚来过这里,屋里盘踞了各种各样的毒蛇,他们俩匆匆翻了翻就出去了,就是间普普通通的茅草屋。孟天楚说这是捕蛇人留下的屋子,她也没多想。
现在,斯芬克斯带她来这里干什么?
他带着她进了屋,嘶嘶的蛇信声在半夜里显得格外惊悚。刹时间刀光一起,王尔雅根本没看清楚他拔刀收刀,满地便是斩断的蛇尸。
王尔雅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腰间却空荡荡的,也不知道刀是从哪里抽出来的。
斯芬克斯的手指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颗小石子,他对着墙壁一弹,石子击打墙面的瞬间,地上打开了一个口子,一条漆黑的通道出现在二人眼前。
斯芬克斯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式,“走吧,去看看真相。”
跟着一个危险的男人去一个一看就很危险的地方,这绝对不是个好选择,但若斯芬克斯这样的高手真要害她,她本也无还手之力,于是心一横,就要跳下去。
却被斯芬克斯一把拉住,“你还真想自己跳下去啊?”
“那不然?”
“你落地像个铁锤,脚步声比大象还沉重,你这是怕里面的人不知道我们来了么?”
“我……”王尔雅顿时胀红了脸,“我又没学过轻功……那你说怎么办。”
“老办法。”
斯芬克斯拦腰又把她抱起来,“抓紧了,放轻呼吸。你不大吼大叫就不会有人知道我们的踪迹。”
说完,如一滴雨水没入黝黑的深潭中,了无痕迹。
下面是个很长的通道,但斯芬克斯的速度非常快,不一会儿,他们便到了通道的尽头。尽头那边是一处万尺寸峡谷底部,草木深处隐着一座宅子。
斯芬克斯的响动非常轻,从通道到宅子前的草丛后,连只兔子都没惊动。
“你的小护卫就在里面呢,一会儿你开口,我直接送他去下辈子。”
王尔雅憋着一口气,“他不会。”
斯芬克斯笑笑,抱着王尔雅便飞了进去。
宅子外面看着不大,里面却层层叠叠分成了好多院子。斯芬克斯不断在屋顶,檐下,柱后穿梭,王尔雅仿佛坐着云霄飞车,几乎要被甩吐。
一路上她看到了两个红衣女子,但她们没发现他们的踪迹。等人走远了,王尔雅才小声说,“你能别这样忽高忽低吗,我要吐了。”
斯芬克斯极力忍住不瞪她这个外行人。“这里布了阵,是个迷宫,不那样走,我们走不出去。”
“那她们刚才怎么好好走过去的?”王尔雅指着那两个女子消失的方向。
“那就得下地,也行,反正遇着人杀了就是,都算在你身上。”
一听说要杀人,还要算在自己头上,王尔雅马上制止了他,“别,还是飞吧。”
斯芬克斯忍不住要笑,“我的命比她们的金贵多了,她们算附赠的,不收钱。”
“不收钱也算了,我怕血。”事情都没摸到门呢,王尔雅可不喜欢打打杀杀。
王尔雅捂着嘴,“我忍得住。”
斯芬克斯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又带着她飞身消失了。
又转了几圈,斯芬克斯就像是在自家院子一样轻车熟路,最后,落在了一个屋顶背光处。
轻轻把屋瓦推开一条缝隙,屋内灯火通明,王尔雅看到了孟天楚。
这间屋子很奇怪,像是卧室,布局却与普通卧室不同。正中摆着一张大床,挂着帐幔,没有其他多余的家具,反而四角各摆了一尊大香炉,把屋里熏得烟雾缭绕。
斯芬克斯从怀里抽出一条丝帕递给王尔雅,“捂住口鼻,这烟有问题。”
大床上的帐幔掀起,孟天楚跪坐在床前,握着床上一位妇人的手。
那个妇人躺在床上,眼神浑浊,眼窝深陷,肤色腊黄,骨瘦嶙峋。
看屋里情形,王尔雅心里已经很清楚这个妇人的身份,必定就是孟天楚口中身患重病的母亲。
孟天楚曾说过自己是定国人,她一直以为他母亲在定国,却没想到会是在这里。
到了俞国之后,孟天楚完全没提起这件事,但王尔雅已经猜到了,他前几日出门,多半也是到这里。
那个妇人抓着儿子的手,喘着气大叫,“她肯定是假的,她死了你的差事就办完了,我的病就能治了!”
孟天楚低声道:“现在还不行,我要是随便就杀了她,就是违背了主人的意思,那您的病……”
“我的病!”那个妇人突然“啊啊”的尖叫起来,“我的病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她猛然推开儿子的手,从床上翻滚下来,对着门外喊,“药,快给我药!救命啊,救救我,给我药!”
孟天楚忙冲出门去,大喊:“我娘又发作了,快拿药来!”
一个红衣女子急急忙忙端着一个盒子赶来。
孟天楚把他娘抱上床,他娘的泪水、鼻水、涎水流了满面,脸孔扭曲,抓着他嘶叫。
见盒子端来了,孟天楚本来打算接过来,却被她娘一把推开,自己抢过盒子来。
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条黑色的药膏,孟天楚母亲爬到香炉前,把药膏放在炉里点燃。药膏燃出青烟,她放在鼻下使劲的吸,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孟天楚的眼泪马上就要忍不住了,他过去把他娘抱起来,又放到床上。她娘小心翼翼握着那截药膏,一动不动,像是捧着世间最稀罕的珍宝。
又一个红衣女子进来,对他道:“主人回来了,要见你。”
孟天楚背过身去,拿袖子擦了擦眼睛,才转身回答道:“好,我马上去。”
又回转身去,扶他娘在床坐定,把被子细细掖好,柔声道:“娘,我去见主人了,很快又回来陪你。”
他娘却仿佛没听到一般,只狠狠地吸取药膏的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