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杀手,买主交钱,我交命,银货两讫,从不受人恩惠,也不遭人亏欠。你救了我一次,我必须还你一命。”
“还我一命?怎么还?年纪轻轻的可别想不开。”王尔雅已经紧张到无语伦次了。
那人也是无语,“我不自杀,我帮你杀人,谁都可以。”
王尔雅长舒一口气,那他就不是来杀自己的,快从嗓子眼跳出来的小心脏终于落了回去。
“我没有想杀的人。”
“活一世,总有恨不得千刀万剐之人。”那人轻描淡写,理所当然说出这句话。
“那个,我活得很好,没有这方面的业务需求。”王尔雅也挺坚持,她真不想杀谁。
要说她想什么,她现在只想搞清楚一件事,“那个,有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我欠着你,没什么不当问的。”
“昨夜死的那个将军,是你杀的吗?”
“是。”承认得很干脆。
“有人雇你杀掉他?你接得买卖有点儿大呀。”
“不是,是他亏欠我。”
“啊?”
那人盯着她看了两眼,“你想知道,我也没什么不可说的,是他坏了规矩。只是此事说来话长。”
“我有的是时间。”王尔雅刚才的恐惧全被八卦之心冲走了。
那人无奈看了她一眼,“我叫斯芬克斯,来自南境……”
王尔雅突然打断他,“啥?你叫啥?你知不知道希腊?你认识俄狄浦斯吗?”
斯芬克斯几乎要被问懵,“你说的这些我都没听过?”
“没听过?”王尔雅几分怀疑几分失望,“就这样都能重名?那你认不认识缪斯?美杜莎也行啊?总得认识一个吧?”
“都不认识,我和谁重名了吗?我可从未听说过。”
原来真的只是巧合,王尔雅失落了,“和只狮子重名了。”
斯芬克斯肉眼可见的黑了半边脸,“你还听不听了?”
“听听听,你继续。”
王尔雅不认识他,但斯芬克斯其实在杀手界赫赫有名。从安国开始一直往南到天之界已知的,他是最有名的刀客,也是最可怕的杀手。
斯芬克斯出了名的只认钱,不认人。请他杀人,百万两不过是见他的敲门砖,说出要杀的人,他给出价格,绝不议价,不愿意,那之前给出的一百万两也是不退还的。
王尔雅满脑子的“卧槽”,不是她想骂脏话,而是冲击力太强。王二丫花十万两雇孟天楚她已经觉得是天价,到了人家这儿,连个门都敲不开。
觉得贵的当然不止王尔雅一个,说实话,这样的价格就算是二宁也不是能随便接受的,所以斯芬克斯虽然名气大,但是订单少。不过人家一单够吃一辈子的,倒也不在意。
那个被杀的将军姓杨,他不是斯芬克斯接的单子,恰恰相反,他是雇主。
杨将军找到斯芬克斯,请他杀掉施捷国鹰骑部落的主帅,代价是五千万两白银和自己的性命。
这是斯芬克斯的规矩。
他是江湖人,本应只管江湖事,若是朝堂的人进来,除了钱,还必须同等地位一命换一命。
斯芬克斯接了这单生意,杀掉鹰骑部落的主帅对他而言轻而易举,但他没想到杨将军那么大的胆子,不但不想死,还想要他的性命。
他在事先付的银票里浸了天仙子的毒,两次与斯芬克斯见面都燃了天仙子特制的香。天仙子毒性不显,三次叠加后斯芬克斯才发现中毒,但那时他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
杨将军这才唤出一队人马与他厮杀,所用的暗器中又萃了天仙子毒。
只可惜,杨将军到底还是小瞧了斯芬克斯,在被幻影重重包围又毒气攻心的情况下,他仍然逃了出来。
毒蛇出没的地方往往生长着解药,他凭着极大的意志力逃进了小树林,最后解药没找到,落到了王尔雅跟前。
“他的命是一定要取的,规矩就是规矩。我杀了他,留下了他与我的契约,这件事,就算是俞国皇帝,也不能再管了。”
“为什么?”王尔雅听不明白。
“他们人雇我杀死施捷鹰骑部的主帅自己却不想死,传扬出去,便是向施捷宣战,他们没那个胆子。”
王尔雅点点头,都是些暗地里的勾当,见不得人,难怪宫里的通报说他是病死。
但整件事情听完了,王尔雅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斯芬克斯心中却了然,帮她挑明。
“你想不通,像我这样顶尖的高手,怎么会中了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对对对!”王尔雅忙不迭点头,你好歹自称第一,这中招得有点儿随意啊。
“天仙子的毒不经过提炼便没有很好的效果。世间所流传的,也只有用它制香的方法。天仙子毒的提炼之法是俞国皇宫中的秘密,并没有流传出来,我没见过,也很正常。”
“可是……”王尔雅更迷糊了。
“可是,你身边的护卫却一眼知道我中的是什么毒,该用什么解。”斯芬克斯再一次帮他回答了。
“你什么意思?”王尔雅的心里骤然升起了很不祥的预感,又不住告诉自己不可能。
“我并没有控制自己的气息,也没有放低声音,但你的那个小护卫到现在也没出现。他就不担心自己的主子吗?”
“你什么意思!”王尔雅又问了一次,夹杂着心烦意乱。
“我说过,我是来帮你杀人的,比如欺骗你的人,算计你的人,背叛你的人。”
王尔雅霎时忘了眼前是个杀人如砍瓜切菜的大人物,狠狠瞪了他一眼,几步跨出门去,一把推开孟天楚的房门。
里面黑灯瞎火,但借着月光,床铺整整齐齐,屋里空无一人。
王尔雅愣了一下,道:“有时半夜他也会出去散心……”
“不过是个下人,你怎么就那么不死心呢?”斯芬克斯站在她背后,戏谑道。
“他不可能骗我,他舍命救过我,他……”王尔雅说什么也不肯相信。那个在石山小道上为了救她将自己置于险境的人,那个明明害怕得要死还是相信她让她在自己身上种痘的人,那个拿着几个破钱为她的生意跑断腿也不抱怨的人。
斯芬克斯叹了口气,“人这种东西,总是要亲眼看到才会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