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清点一二,才发现里头真是装了不少好东西。
既有她之前交代给他的二师父与三师父的遗物,还有丧魁那支寒光闪烁的白骨哨。
既有毒魁原本系挂在身上的那二十个小白瓷瓶,与一把普普通通、甚有些旧朽的拂尘,还有他本人惯使的那把钢扇。
以及封华事后捡回来的师父的双锏与莫愁奶奶的常使的那柄软剑……
最绝的在后头。
掏了半天,封华居然从行囊里掏出来一本《八净天大邪法》——乖乖!封华小心翼翼地捧着这本秘籍,全身血液好像凝固了似的,身体更是禁不住地颤悠起来——这么一个大宝贝,怎么就落到区区不才平平无奇的自己的手中了呢?
这当口,她竟一时无所适从起来。
要想当初,那八个人正是为争抢此物而斗得你死我活的,她心里始终忍不住对这本秘籍抱持着一种特别强烈的畏惧感。
“这东西……”她暗暗嘟囔,“不吉利!”
索性,她将那本秘籍一下又埋进了行囊的最深处,并发誓自己再也不会去碰它了。
其实这么些兵器(尤其是师父的那一对钢锏),搁在一起少说也有上百斤,可就如之前所说的,封华的身子最近突然变得异常起来,浑身上下总有使不完的力气,(虽然这也间接导致了她动不动就饥饿难耐的臭毛病,)所以一路上,并没有为这一大包东西而嫌累赘过。
至于老驴嫌没嫌弃过,那她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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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最让她感兴趣的莫过于回春的这柄钢扇与毒魁的那二十个小瓶子了。
仔仔细细地拿起那柄钢扇,抓手的地方尤其锃光瓦亮,明显是因为经常被人把持的缘故。
握着这扇子,不知怎的,一股愁绪又默默涌入她的心间。
虽然这话有些大不孝,可她真的希望那个害死了自己三个师父的人此刻仍能活着。
多少日子以来,他们交心相伴,她早将他当作知己一般看待。
悄然打开扇面,一支一支的抚摸着那些扇骨,她心里仍为那场突然来临的别离而惋惜不止。
摸着摸着,突然就摸到了一个凹凸不平的位置,封华将扇子拿进了些,这才看清上头正极为隐蔽的刻着几个小字。
这列小字歪歪扭扭的,她一个字也辨认不出,很可能是魔族特有的文字吧。
封华又在这些凹陷的小字上来回抚了抚,心里想,不知这上头所撰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未准是这把扇子的名字?
又想,但凡神兵不总是有着华丽无比的名号或来历吗?
且因着上头刻着九个字,封华便猜想,或许这把扇子叫做“悄无声息割断一切扇”?
又或许叫“风吹不散海泡不烂扇”?
再或者是“八圣塔一魁专执兵器”?
嗐!
封华想想都觉得自己无聊。
手腕一转,便将扇子重新搁放回行囊,转而研究起了那二十个小瓶子。
那道姑既然自称毒魁,想来在下毒害人方面一定十分擅长吧?一想到这些很可能都是剧毒之物,封华就绝不敢贸然打开它们。
当初那种死去活来的痛意,时至今日,她仍然记忆犹新,也多亏了三途河水的功效,她才没有毒发身亡。后来,当她拿出某个毒性不明的小瓶子时,心头竟不禁生出几丝惋惜之意来,虽然这些瓶子里装的都是些害人不浅的东西,但与之同时,它们亦是克敌制敌的好东西啊。只不过,倘使不能很好的辨认清这些东西的毒性,那么这些“好东西”对她而言不就形同一堆废铁吗?
陡然之间,她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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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是墨墨的天,天上堆着冥冥的云,月非常静,前厅也渐渐没了声息。
闹腾了不知多久,四下才总算沉寂下去。
又闻鼾声四迭,那些饿鬼们终于都睡了,只剩下封华一个,仍强行瞪着大眼,一刻不移地盯着严繁雨的房间。
白天阿左与阿爹的交谈还言犹在耳,对此封华绝不敢掉以轻心。
远天外,一阵风来,吹散一团黑云,云絮像飞鸟一样飞快的流散到四下,一点银辉自西方倾泻下来。
一道黑影堪比那些云絮还要轻盈,仿佛风筝被风吹来,竟就那样悄无声息的落到了瓦脊之上。
而那抹黑影的正下方正好是严繁雨的房间。
封华下意识的扭了扭手腕,将身儿往前一凑,脸庞紧紧贴在门上,好让视野能变得更加清楚一些。
透过小孔,她清楚地看到那黑影单膝跪好后,又从腰间取出一支竹弩,扣上了机括,轻悄悄地揭走了一片屋瓦,屏神敛息地偷窥了一会,最终目标锁定,双手执弩,单眼瞄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弩箭即将威胁到严繁雨性命的一刹,封华指间一震,将一支敛尽寒光的银针发了出去,直接刺入对方的太阳穴中。
那人不再动弹。
接着,便是骇目惊心的一幕在匆匆而过的月光下悄悄演变——一寸挨一寸的,那刺客的尸体竟由脚至头开始慢慢的石化。
最终轻风一吹,失去了平衡的“石像”从倾斜的屋顶滚落下来,摔在地上,倾刻便裂作一地七零八落的碎片,更加叫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些碎片居然一点血肉的特征都没有,已经完全变成了大小各异的石块。
封华拿着某个小药瓶,在那当儿,瞠目结舌的瑟瑟发抖起来。
原本她不过只是抱持着“实验”一番的态度,为了摸清楚这些毒物的毒性,便在银针的针尖上稍稍地萃沾了一点某个瓶子里盛装的毒液,谁知道竟就造成了这样巨大的杀伤力!
这刺客虽是死不足惜,但死得这般惨绝人寰,却完全是在封华计划之外的事。
过了许久,久到满栈的住户与伙记们都纷纷掌着灯出来探查情形时,封华才终于缓过一点神来。
接着,她喜忧掺半的拿出笔墨来,在某个小白瓶子上面轻轻撰下一个“石”字。
然后,她暗暗地决定,日后若非到万不得以的紧要关头,她是绝不会再轻易使用如此危险的毒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