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为何天上会突然落下一樽一身黑衣装扮的石像,更没有人知道为何在这樽碎不成形的石像旁边,还躺着一只孤零零的竹弩。
大家七嘴八舌的哄闹了一通后,鬼王大人终于发火怒喝:“明日雨停,即刻上路,休再嘈杂,全都给爷滚回房睡觉!”
大家这才悻悻地摸回了自己房间。
封华为了不让别人起疑,事发后不久,也故作困倦的走出房门,不走心的偷瞄了几眼,当她抬起头来时,正好发现了暗藏在角落里纹丝不动的阿右。
月光下,她的脸色简直凄惨地吓人,被赤发一衬,苍白的好似一樽玉砌的神女像。
直到她发现封华正在偷偷打量自己时,才总算将目光从石像身上撤回,紧接着很是薄凉地瞪了她一眼。
封华赶紧缩起脖子,识趣地退回房里。
然后第二天,阿右的阿爹便因为有事出门,再也没有现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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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华一直在等这场该死的雨停,雨却反而下得更大了。
这个地方已不安全,她巴不得严繁雨能马上召令大家即刻起身,却又听说严老夫人因为半夜天降石像的事受了惊吓,竟浑浑噩噩的病了,一直发着烧,所以想要立马离开这里的愿景,几乎成为了一种不可能。
既然不能立马离开,那么继续保护严繁雨的安危,便仍是她义不容辞的使命。
不过,在达成这项使命的同时,她还必须把老驴喂饱了。
再次来到市场上采购果蔬,且因着这雨,就连菜蔬都涨价了,封华很是心痛的买下一包胡萝卜后,便着急着慌地赶回了驿栈。
眼看拐角就是马厩了,她正要走进去,却瞧见了几绺引人注目的赤发倏忽尔在角落里一闪而过。
阿右这般鬼鬼祟祟的样子是打算去哪儿?封华在心里忖道,该不会又要实施什么计划吧?
她悄悄地跟了上去。
果不其然,在一通七拐八弯后,阿右钻进了一处暗巷中,封华则只好暗暗藏身于某户人家闲置在外头的旧水缸内,隔得远远的,偷听到了她与一个陌生男子的交谈……
“告诉主人,昨夜计划生变,长爹无故被高手袭击,已中毒而亡。”
“高手?哼!此行队伍中除了严君之外,哪里还有什么高手?失手了便是失手了,不必找借口!”
“是真的!我仔细拼凑过长爹的尸首,在他的太阳穴上明显有一记针眼,正是被人暗算的标志。”
“长爹到底是如何死的?”
“身中奇毒,尸身石化,坠屋而死!”
“废话!这世间哪有这等奇毒?就算真的有,能掌握它的人必然也是旷世高手,怎会平白出现在这种小地方?”
“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阿蓝与阿青,他们也都是亲眼所见!”
“……”
“大人,依我看,关于刺杀严君一事,也许……”
“不必废话!这位严君可是主人的心腹大患,如今他在对付魔界八魁一案中立下奇功,又在崔府君面前十分受宠,最近颇得皇上欢心,也使得严家一门在朝中地位大涨,如此下去,势必会威胁到主人的利益。主人下达的命令是,无论使出何种手段,必要他死于途中,否则的话,你我人头皆不保矣。主人的性子,你是知道的……”
“这……既然如此,那阿右便斗胆再向大人索要几名得力之人。”
“你想要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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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俩人离开很久以后,封华才敢爬出水缸。
接着一步三晃悠的往驿栈方向走——腿麻了。
一面走,还一面盘算,不知这位“大人”,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以及这一切的幕后主使——那个“主人”又到底是何方神圣?
一切的一切,越搅越大,大如巨漩,一不小心便将她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了进去。
直到回过神来,驿栈竟已不知不觉近在眼前。
不光驿栈近在眼前,阿青亦是。
他又像那天一样,双手插腰,趾高气昂地瞪着她问道:“你去哪儿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不远处,阿右淡淡地朝她扫来一眼。
封华连忙收好眼里的锐气,夸张地咽了一下口水,装出一副嗫嗫嚅嚅的样子,“我……我出去逛了逛,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
“你知不知道你那破驴自打方才开始便一直叫唤个不停。”
封华连忙回答:“我就是去给它买吃的去了,我马上喂好它。”
封华一路踉跄地连忙凑到老驴跟前,将手中的袋子一控,慌忙倒出一堆大小不一的萝卜来,老驴见状,登时就不叫了,开始美滋滋地享用起来。
脑后又闻一记冷哼,正是阿青不屑至极的声音:“以后出门快点回来,你这老驴叫唤起来难听死了!小心别搅了里头各位官爷的兴致,否则保管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是,我下次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少顷,不光阿青钻入了中庭,就连阿右,那个一直站在暗处悄然留意她的女子,也默默地离开了。
封华望着吃得正香的老驴,幽幽叹出一口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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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来到下午,当她局促不安的走进大厅时,里面只散落着几个鬼卒,看见她进来,纷纷投之以鄙夷的目光,封华垂着脸走到角落里,依照前两日的旧例,又点了一份打卤面。
当面条端上来后,阿蓝极不客气的将碗摔在桌上,封华故作害怕的朝他望去,他下巴一抬,什么都没多说,就这么走了。
封华倒是很体谅他,毕竟他才新近失去一位同伴。
遑论,那人还是她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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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唆面,一边想起阿右与那位“大人”之间的谈话。
一想到严繁雨正时刻置身危险之中,封华的心里便难以平静。
她真想直接走到他的跟前,明明白白亮出身份来,好提醒如今所处的环境有多危险。可转念一想,这样做,只会让自己也转入明处,反而让敌人完全隐入暗里,痛失这一优势,对于接下来的局面可是十分不利的。
她绝不能这样掉以轻心,眼下,她还必须再忍一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