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华体贴的牵着严老夫人下车,越过威风凛凛的正门,抬眼便可见层楼叠院,错落有致,两旁栽满四季花卉,各角又有参天异木,枕石铺路,小窗雕花,引人入胜,月洞门,垂花门,各个清幽雅致。
进入前院后,就见无数奴婢列站两排,待他们将将迈入,整齐划一地跪下身子,毕恭毕敬地迎道:“恭迎老夫人、少爷。”
严繁雨摆摆手,“都散了吧。”又正色问:“管家何在?”
稍纵,一个大腹便便的鬼族凑了过来,封华一观,只见他面色焦黄,颏下有须,满脸谦逊,半弯着腰,低声下气地问:“不知少爷有何吩咐?”
“喏,”严繁雨将手一抬,遥遥指着封华道:“那是贵客,在西厢腾出一间房来。”
管家闻言,这才正儿八经地朝封华扫来一眼,接着双眼一眯,面色陡然阴沉不明,显然有些是看不上这位所谓的人族贵客,可当着严繁雨的面,又不敢直接表态,只好道:“公子前日来信交代,奴才已在西厢处备下一间上等客房,留与了那位白公子,如今再将这位姑娘安置在西厢,怕是会搅扰到他的清幽吧?还不如——”
严繁雨极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不打紧,她和白瑞亦熟得很。”
听说如此,管家脸上不无吃惊,又情不自禁的朝封华看来一眼,缓了一缓,才唯唯诺诺的称是。
严繁雨紧接着又交代他去请郎中,后才转身牵起严老夫人,缓步迈向主院。
封华则由家仆一路领着,绕过弯弯曲曲的回廊,纳尽无尽雅景,稀里糊涂地来到西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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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刻以后,便有婢女进来摆饭,还添了洗漱的水,封华不习惯叫人服侍,便将她们统统打发了出去,自己草草梳洗一番后,拔下头上的钗饰,散了发后便草草的入睡了。
连日以来的困顿终于在一夜的休憩中得到缓释,这一觉,她几乎无梦。
清早晨醒来,只听见院里一通鸟鸣清悦娇啭,推窗一看,外面负责扫洒的奴仆已经在辛勤劳作了。封华呆看了一会儿院里的景致,此时突然听见外头传来一阵敲门声响,她光脚前去应门,才知道是服侍她的小婢女们知她醒了,要进来给她梳洗打扮,还特意交代,严老夫人嘱咐她一会儿前往主厢同用早饭。
封华这一次并没有拒绝她们的代劳,心安理得一番梳化后,才摇晃着满脑袋的金钗玉器迤迤然往主厢那边走去。
行至半路的曲廊上,突然感到耳后有一道风劲扫来,吓得她本能的把头一歪,只因脚下踩的是双新鞋,还不甚合脚,险些没歪到一旁的池子里去。好在一只大手及时拉住了她,才没平白弄脏一身的新裳。
她气呼呼地回看一望,而吓她的人竟是严繁雨。
领路的小婢女一见到他,连忙施礼问安:“少爷。”
严繁雨懒得理会她们,只是蹙紧眉头,好生奇怪地问:“你生的怕是一对狗耳朵吧?这都听得见?”
封华着恼地狠狠一跺脚,气呼呼地说道:“大清早的,你到底想做什么?真吓死个人了!”
严繁雨先是故作一叹,摸了一把犄角,才带笑地说道:“我方才走在后头,遥遥看见好一副婀娜身段琳琅钗饰,心想未必是哪位仙娥姐姐不嫌我家凡俗气重,投身下来?是以心中难免生出点好奇之心,哪知待这仙娥姐姐回头一看——居然是你!”
什么叫“居然是你”?
封华看着满脸失望的严繁雨,在这大清晨里,心里边的火气忍不住“噌噌噌”的直往上冒。
“你、你个登徒浪子!”
“我怎么就成登徒浪子了?”
“看到人家姑娘背影好看,就忍不住动手动脚,这不是登徒浪子的行径是什么?”
“我随口胡说八道的你还真信啊!就你那粗胳膊粗腿的,还有那水桶腰,哪配让爷心动啊?”
“谁说你心动了?”
“呸呸呸,是爷一时口误!”
“口误?我看你怕不是——”
明明只是玩笑,却因为有下人在场,倒叫堂堂的严繁雨竟然一时面热耳煽起来,一双眼睛直瞪得老大,他听封华所说的越发不在谱上了,竟直接一把将她揽进怀中,还用手死死堵住了她的嘴,“休得废话,小心爷一掌拍死你!”
这厢里封华吐不出字来,只闷声闷气的连瞪了他好几眼。
严繁雨蓦然笑开,脸上露出鲜见的小人得志的表情,过了好大一会儿,才终于放开她。
封华调皮地冲他“哼”了一声,就转过头去,不再搭理他,兀自朝前走去。脸上虽是带怒,心头却感到异常的轻快。
严繁雨一个大步,再又追赶上来,与她玩笑道:“不过就是吃个便饭,何必特意打扮?”
“怎么着?”封华抬起手来,拢了拢袖子,“不好看?”
严繁雨摸了摸犄角,既没看她也没回答。
封华轻轻咧开嘴角,憨笑起来,“难得到大富人家家里做趟客,讲究一些又怎么了?若不是来了你家,这么些珠宝首饰,我或许连嫁人时都戴不起呢,就让我过回干瘾不行吗?”
严繁雨摇摇头,只嫌她没个正经地说道:“胡说八道,到那时……咳,别想瞎了心了,谁会娶你啊?”
“你!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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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膳时才听严老夫人说起,郎中昨夜已前来开方子调理,一顿汤药过后,她的病症已经缓和许多,末了还嘱咐严繁雨,要他多给那郎中派些谢银过去,严繁雨温和的称了句“是”。
封华望着和和睦睦的他俩,怎能不想起自己与娘亲?可恨的是她人都已经来到鬼王城了,却仍旧没有娘亲的半点消息,念及如此,心下免不了开始着急。
而严繁雨大约是看穿了她的着急,一扭头,立马正色道:“你娘亲的事情,我已经散出人手前去打听了。只不过鬼王城中的人族太多,打听起来并不容易。过后我会亲自到守关的城卫那里盘问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来。你娘亲失踪没几天,排查起来应该不难。”
“真的?”封华眼中燃起一点点希望的火苗,星光晔晔地看着严繁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