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繁雨表情庄肃地点了点头,又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着她的。”
“多谢。”封华既有了这句保证,又想起他素日为人言出必行,心里突然又有了底气,才将方才的沮丧统统一扫而光。
她心下想,也是,现在还不到失望的时候呢。若是找不到就一直找,一直找不到就接着找,总有一天,她一定会找出娘亲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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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繁雨因为公事急需入宫一趟,饭没吃完就走了。
封华孤零零地从严老夫人那儿出来后,又惦记起娘亲的安危,心中怎么都有些怏怏不快。
先前为她领路的两位小婢女此时不知上哪儿去了,只剩下她独自一人漫无目的的东走西逛,以打发时间。
在严府这样戒备森严的大宅里,这种事情其实是有些违背规矩的,但封华从小在平民之家长大,对此自然毫无预警。
逛着逛着,等她反应过来时,人早已误入一片人迹罕至的深处,抬眼四望,这是一个圆中带方的小庭院,角落里青丝晃动,中央曲廊幽深,廊下则是一片荷叶,又见西侧立着一大片姿态嵯峨的假山,傍着爬满青苔的院墙而矗,假山石上因为年久无人打理,有的地方早已爬满青苔,有的地方则攀着密实的野藤,径自走上曲廊,埋首一望,但见荷塘里头竟还藏着几头肥硕的红头锦鲤,悠闲自得的一会儿左游游一会右逛逛,那份闲适的惬意,看得人真是羡慕不已。
封华冲着水面微微一笑,她已经越来越能接受这样的自己了,白净无暇的脸上,仍留着旧时的精致五官,却早没了旧时的那份自卑与那块令人烦恼的红色胎记了。
勉强还算长得不错吧。她轻声这样评价到自己。
一只号丧鸟忽从头顶掠过,翻越过假山的高处,隐入某个封华目所不及的地方。
封华望着假山的高处,恍了一恍神,正是时起溪山兴,便拎着有些过长的裙摆,独自一人绕入假山之中,只捡着落叶残花铺就的小路,一阶一阶的爬到了那最高处。
凭高一望,方将四下尽收眼底,这才知严繁雨的家底有多么的殷实与豪富。
当她无声无息地伫立在这种无人问津的角落时,四下里或远或近的路过的家仆婢女们全都不曾留意到还有她这么一个人。
这些天以来,她的五感越来越灵敏,现如今四下又如此静谧,更是不用费吹灰之力,便能将那些下人们的窃窃私语尽数纳入耳中,她虽然倚着人品,不屑这么做,可无奈的是,又找不出阻止这一切发生的办法,也就只好任由这些声音如同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一齐朝她涌来了。
且听,不远处的月洞下,一个小厮与一个婢女在嘻嘻哈哈的调笑了一番后,说定了等到轮休时分再一起到花园里摘花泡茶。
又听,再远一点的地方,有位嬷嬷正在训斥厨房的下人,说他们办事一点也不用心,白白浪费了那些上好的腌藠头。(这倒是件让封华略感欣慰的事,因为她一听到藠头这两个字,眉头便不由自主的蹙了起来。)
忽然一对熟悉的脚步声朝北边的方向踏去,封华举目一望,不正是早上服侍她的那两个婢女?
听脚步声,她们好像正为什么急事所扰,所以脚下的步子踩得又急又坏。
不由封华格外留意起她们俩人的动静来。
“真是的,她到底跑到哪儿去了?”
封华听见其中一个稍年长的婢女如是说。
年青一些的那个很着恼地说道:“我们不过迟了一会儿,就跟丢了她,万一给老夫人知道了,非罚我们不可。”
年长的又说:“可不是吗?那个害人精害死了二小姐不说,还有脸跑到我们府上来耀武扬威,真是不知羞耻!”
另一个接话:“我一看到她那张脸啊,就恶心得不得了,白的一点血气都没有,真是丑到盐巴里了!”
“可不是吗?就她那种长相,居然还敢不知身份的勾引少爷!也不知老夫人与少爷是哪根筋不对,偏还将她奉若上宾?如果这个家是我当家作主的话,早就拿把剑狠狠地刺死她了!”
“可不是吗!我一想起二小姐是因为这种卑贱的人族而亡的,心里就为她不值!”
“哼!越想越生气!”
“姐姐也不必如此,我俩人微言轻,自然拿她没有办法,可是府中人那么多,总有些看她不顺眼的,会好好惩戒她一番!”
“也对,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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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华从袖里掏出回春的钢扇来,狠狠的扑扇了几下。
天也不热,可她心里就是闷得透不过气来。
直到两个婢女的身影在视线里消失很久,封华才终于缓缓的压制下心头的那团恶气。
不过是些不明事理的下人,她不禁警告自己,既然如今寄居在严繁雨的家中,这种小事还是不要太往心里去的好。
但是不计较可并不代表不提防,必要的时候,她仍不介意杀鸡儆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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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地势之便,封华已暗暗将整个严府的路线牢牢记在脑海里,是以没费什么周折,就找到了自己的住处。
抵达西厢时,两名婢女已经在她之前先回来了,乖巧的埋着脸庞候在门边,与她所偷听到的形象简直判若云泥。
封华不以为然的闲步上前,堪堪迈过门槛,就听见较年长的那名婢女向她问道:“不知姑娘方才去哪了?”
封华不好直接与她们撕破脸,只能回之一记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虚情假意的说道:“就只是随意逛了逛啊。”
两位婢女相互一觑,那名年长的婢女又正色说:“姑娘初入府中,只怕还不认路,下回且等着我俩,由我俩为你引路吧。”
“嗯,也好。”封华并没有反对,匆匆忙忙踏了进去,对于她们的态度,她心里既然憋着怒意,脸上自然怎么都好看不起来。
进去以后,她便要关上大门,又听见年青些的婢女阻拦道:“姑娘这就要休息了?”
“是。”封华并没有多作解释,只道,“两位若无他事,也下去休息吧。”
“这……”那婢女一听这话,脸上的表情明显一滞,又带着些迟疑地说道:“姑娘渴了吗?要不要为你送些茶来?”
“多谢挂心,暂时不用。”说罢,她就严严实实的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