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使馆的会客室里,安南和祁凉面对面坐着,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安南摩挲着手里温热的纸杯,半晌之后,终于抬头。他坐的位置离自己不算远,但是如此正襟危坐的模样,倒是无端的显出了几分距离感。
他们如今自然也说不上多熟悉了。
“好久不见。”祁凉到底还是先开了口,打破了这一室的平静。
“还真是,”安南笑了笑,“好久不见了。”
“最近怎么样?”纠结了良久,祁凉还是说出了这句最最寻常却又最最生分的问候,可是这却是他现在此刻最想知道的。
最近的她过的怎么样?!
安南握着纸杯的手松了松,看向对面的那个人,而后,她又笑了笑,云淡风轻的模样,“听说,你过得挺不错的,还升官了。”
之前大东模模糊糊说起过,刚刚大使馆的人又喊他祁军官,这于安南来讲,并不难猜。
那头的祁凉却被问的愣了愣,能说这话的,是她没错了。
祁凉设想了千百个他们再遇见的场景,唯独现在这个情况,是他不曾想到的。所以当他看着眼前这个鲜活的姑娘跳脱出自己的脑海,来到自己眼前的时候,他还有些不能确定。
而今,她却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真真切切,猝不及防。
他看着面前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姑娘,心思微动,尽管刚才她的话祁凉听来并不顺耳,也有些发酸的嘲讽,但是这就是她原本的模样,是他记忆里熟悉的样子,他也并没有半点恼意,这姑娘就是这样,明明是自己难受的很,却无论如何也要把你刺儿的跟她一样难受。
“嗯,是啊。”祁凉到底还是温润地笑了笑,看向安南,“你呢,还住在融城吗?”
融城是安南毕了业那会在公司附近租的一居室的小区名,那时候哥哥不在身边,祁凉也不在身边,自己不想回星河去,便租了个小屋子,安南还记得那时候自己给祁凉打电话说起这个事儿的时候,他还跟自己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大意就是一个姑娘家家的不安全,尽管如此,那时候的安南却满心满眼的开心极了,这说明祁凉在乎她啊。那个时候,安南在电话里嘻嘻笑着,她说,要等他回来帮她一起搬。
后来,她终究还是搬回了星河,而那个人,却再也没有出现了。
思绪在那一刻戛然而止,安南顿了顿,看向祁凉,“不了,我现在······住蓝湾。”
许是心里还是憋着气的,话到嘴边,安南还是说了出来。
是蓝湾,不是融城,也不是星河。
那头的祁凉却是暮得一怔,蓝湾,他知道。
他稍稍松了松僵直的脊背,双手在膝盖上摩挲了两下,他知道他接下去说的话可能并不适合,可是他还是说了,“安南,星河到底是自己的家,你······”
“我怎么样,和你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果然······
这几个字,将两人之间所有的旧爱和新仇全都瘫在了桌上,赤裸又真实。
“和我·····是没什么关系了。”祁凉轻轻吐出这几个字,“我们已经分手了。”
再抬眸,祁凉便还是起初那个不惊不扰的模样。他看着安南,神色如常,继续说道,“这件事情是我对不起你,我还欠你一个解释,事到如今,安南,你还要听吗?”
他问她,你还想听吗?
安南再抬眸的时候,眼里不知为何,竟有些雾蒙蒙的,她看向祁凉的方向,好半晌才笑了笑。
她自然想知道的,这么久以来的执念,听完,便能忘了。
祁凉放在膝盖上的手搅了搅,好半天才开口道,“我从小就是个野孩子,自由自在惯了,打架也好,睡觉吃饭也好,自来都是一个人。而你,却总缠着我,管束着我。”说到这,祁凉不由一笑,模样一如年少时安南无数次瞧见的那样,灿烂又孤独。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初中毕业那年,我因为你的事情被人打破了头,缝了多少针,大学里,你央人见了我多少次,我就被我们指导员罚了多少次。安南,你不觉得吗,你就是我人生中的不安定因素。”
最后的最后,祁凉微微向前探了探身子,看着安南,缓缓说道,“你看现在的我,离了你,活的多好。”
他说,他离开她,活得很好。
那就好。
“我从来都不知道,我竟然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这事儿,你如果早点告诉我,我也不会缠着你这么久。”原来,有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竟是如此伤人啊。眼泪,终于在这一刹那断了开来,滴答一声,滑落下来。眼前那人的模样终于在自己的眼里清晰起来,可是心里的那个人,安南却再也看不清了。
原来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她,安南的一厢情愿和自作多情,最终还是吓跑了他。
如此也罢。
记忆中,祁凉见安南哭的时候很有多次,不过她那大小姐脾气哪次都是大吵大闹搞得人尽皆知,如今天这样,是祁凉不曾见过的。他原本还有一些话,不过现在这个情况,也没必要了。说罢,祁凉起身,“安南,之前种种,是我的错,你忘了我吧。”
忘了我,开始你的新生活。
那头的安南,终于缓缓站起身来,她和祁凉的故事,是结束了。
祁凉站在桌边,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心潮起伏,那些过去的故事此刻就像一张张黑幕下的幻灯片,一闪一闪打在自己的脑海里,清晰又深刻,挥之不去。
“妈,这玩意儿好娘啊,我不要。
安南,你过来。”
“做什么?”
“给你了。你带着吧,保平安嘛,你平安,我就平安咯。”
······
“我可是很宝贝它的,那,给你啦。”
“你这么宝贝的东西,送我干嘛?我不要。”
“安南,这颗黑水晶是我父亲生前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他护了我这么些年,总还是有些灵验的。往后的日子里,你要好好护着自己啊。”
“我一直都是好好的,你才是那个要好好的人。”
“诶诶诶,你哭什么。”
“你会回来嘛?”
“当然啦,我的宝贝还在你这儿呢,我还怕你跑了呢。”
······
这些记忆还如昨日一般清晰和深刻,但是那些人,却不再如昨日一般年少和无畏了。
他们,终将不复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