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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布惊呼道:“鹰语王,此事不可啊!你鹰族与霖州相隔甚远,等等军报也无所谓,我这宝坻城可是多少代刃族族长耗尽心血才建成的啊,怎可眼睁睁地看着落入敌军之手。大巫神前些日子方叫我们同仇敌忾,如何你今日便坐壁上观了呢?”
“我只说须探得再详实些后再做定夺,哪里有袖手旁观之意,眼前有敌来犯,虽不至于南征,多少布兵防范一些也无不可。”
珲英越说越觉得底气不足,说到最后一句时,竟是悄悄来看苏佑的神色。其实鹰族领地远在西北,有刃族挡在前面,她是不太在意的,凭温兰的性子,定不会让这北伐军跨过刃族的宝坻城去。只是这是暗地里的盘算,台面上总不能摆明了不干己事。
“你错了!”温兰忽然重重的一句。
“珲英,我们不仅需要布兵防范,而且还要借势南征,在击溃敌军之后,一举攻入碧海!倘若只是守着镰谷,不给他们些苦头吃,难道等他们休养生息后卷土重来吗?”
苏佑喝声道:“温兰!这才是你的目的是不是?我不知道你用的什么手段造就了今日的局面,可吞并碧海才是你最终的目的是不是?”
温兰大笑起来,回了一句:“不是。”
说完,他根本不与苏佑再多纠缠,只对着珲英道:“珲英,此次南征,你若将屯于西台山的鹰族勇士精锐全都调拨过来,待南征之后,定会让你心满意足,如何?”
珲英不解其意,问道:“如何心满意足?”
有时候一句话,只要问了,便犹如撕开了一道口子,再不能合上。
“南征成功之日,我会请国主迁都。到那时,这沙柯耶大都,便纳入你鹰族的领地,你觉得如何?”
珲英只觉脑中“嗡”的一声,险些站不稳。
温兰根本不等她答话,紧接着又道:“不止是沙柯耶大都,从大都起向南至绝凌山,以西的领地也全都归鹰族所有。”
大都向南,至绝凌山,以西领地,尽归鹰族。
珲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脑中迅速勾勒了一下版图,这是……这是……将整个刃族领地的一半都切给了自己啊!
同样的话,听在罗布耳中却如焦雷一般。
就算你是大巫神,我才是刃族的族长,你这样张口便把我的领地分了一半出去,你也未免欺人太……
他刚要发作,忽然边上一直默不作声的温和朝他笑了笑。
这笑容罗布实在是太熟悉了。
小时候他与温和常常一抑一扬互相配合,去商家店里讨价还价,每逢占了上风杀价得手时,温和总会朝他这般笑一笑。
莫不是……罗布低头一想,虽不知温兰到底意欲何为,终是吞了话头。
苏佑却不依不饶地问道:“迁都?你想让我迁去哪里?”
温兰转了笑脸,骤然作出
杨怀仁的嗓音道:“太液国都我住了二十年,三岛环一,气候温润,殿宇高阁,华彩秀美。国主也住过些日子,自然清楚那里的好处,应是会中意的。”
“你……”苏佑被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其实温兰的意图已再无须多说,只是自己绞尽脑汁,依然束手无策。
苏佑不得已再次向珲英看去,希望她能有所坚持,不料她脸上的踌躇之色越发显然。
“珲英,到底如何啊?”温兰步步紧逼。
珲英知道苏佑正在看着自己,她自觉难以应答,只得低头不语。
按温兰所说,南征之后鹰族的领地比现在要扩了一半,而且还尽是草丰水美的南境之地。更重要的是,连沙柯耶大都都收入进来。有了这座百窟之城,至少鹰族将来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至于落败,温兰的这个条件实在是太好了。
她下意识地抿了一下嘴唇,迟疑道:“若大都和以南的领地划入鹰族的领地,从辖制与治理上说倒也更为方便……”
温兰心中暗自冷笑,女人,终究只是顾着自己的一亩三分。
苏佑失望地叹了口气,就算是亲姑姑,也还是没能抗拒这样的诱惑。其实细想,鹰族就与碧海苍梧隔得天南海北,毫不相干,南征本来与鹰族是没什么好处的,可温兰硬生生地分出一大块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来诱她,她屈从也并不难懂。
接下来,温兰想要做什么,他也大致能猜到了。
果然,温兰转头又向祁烈用伊穆兰语说了几句,祁烈的神情与先前的珲英一样,大为震动。
“他说什么?”苏佑问身边的温和。
“他对祁烈说,将另一半刃族的领地归入血族,包括刃族的居城宝坻城。”
好一个温兰……
苏佑感到自己的心越发沉了下去。之前温兰曾许诺祁烈以军功换领地,宝坻城所在的那一半的领地比起分给珲英的那一半更肥沃更温暖,若把这一半领地给了血族,那么血族的领地将可以自北向南连成一片,铁骑来去,再无阻碍。
大势已去……
苏佑看着祁烈慢慢地顺从地点了点头,他仿佛觉得结局已经注定。
罗布听到一半领土划给珲英时尚且焦虑,再听到把另一半划给祁烈时,反而转怒为喜,心下乐呵起来。
他又不笨,听到这里自然明白过来了。
温兰是想要把整个碧海国当成刃族的领地。
我的乖乖,那太液城以后就是伊穆兰的新国都啦?还是在我刃族的领地?那不就变相地变成了我刃族的居城了嘛?
罗布与碧海通商几十年,太液城有多值钱他再清楚过不过了。要是能得了太液城,不,还有南华岛,还有数不清的矿藏,谁还稀罕那破西台山啊。莫大虬那小子还写信来说想回来,回来个球,咱一辈子住太液多好,至于宝坻城……祁烈要就给他吧,噢对了,得找个机会先把宝坻城搬空了再给。
罗布越想心越美,难怪温和老儿方才那样冲我笑呢,原来是知道他哥哥定下了这门不亏本的买卖,妙哉,妙哉啊。
这边温兰对苏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三族商议已毕,对南征之事皆无异议。国主意下如何?”
苏佑已是一条计策都想不出来,只得无赖推托道:“我近日身体不适,不宜出城!”
温兰见他明明已无对策,居然开始耍无赖,登时勃然大怒,他刚要发作,忽然看见温和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先不要说话,只得一拂衣袖忿忿地背过身去。
温和在苏佑耳边低声道:“国主,请借一步说话。”
苏佑不知他要说什么,只得随他转入了偏厅。
“依国主看,今日御前枢密,这南下的局面可还能扭转?”
苏佑默不作声。
“既然无法扭转,那么国主是不打算亲率大军南下与兄长抗衡到底了?”温和继续问道。
“你应当知道,你兄长的南下之意绝对不止于护伊穆兰于镰谷之北,他方才也明说了,要迁都太液,可见他对碧海势在必得,如此荼毒生灵之事,我岂能为虎作伥,任由他恣意妄为?”
温和呵呵一笑:“国主说的极是,我兄长的性子是有些强悍,凡事出手从不留情面,尤其是对敌之时,倘若他有十分之力,定不会只使出八分。”
“你倒是很清楚。”苏佑哼了一声。
“可正因为如此,国主才更应该亲自率军,从中掣肘于他。否则到时候真的攻下了太液城,兄长如许了血族屠城掠地,那么到时候的局面……”温和不再往下说。
有些话的震慑力,有时不必说全会更有效。
苏佑心中一震,他此刻想到的不是别人,竟然是朱玉潇。
佑伯伯那样郑重嘱托过自己,倘若自己保全不了她,将来岂不要愧疚一生。
温和见他神情中有了几分犹豫,又说道:“国主心中纵然不愿南征,此事老朽很是明白。其实老朽半辈子都在碧海,对那里的一草一木也是牵挂不已,又怎会忍心看着它受血族的铁蹄践踏而无动于衷呢?”
苏佑迟疑地看了他一眼。
“然而大丈夫当审时度势,既然今日国主也见了,南下之势再难反转,那倒不如国主亲征,如此待城破之日,有国主的庇佑,太液城的局面至少不会太糟,不是么?”
苏佑思索了良久,叹了口气,不禁垂泪道:
“事已至此,我还能如何?惟望不辜负了恩师的嘱托,能护得碧海的百姓逃了性命,便再无它求了。”
旧日魍魉方散尽,高台魑魅新又生。今日第二十卷残阙绕魍魉收卷,半卷旧事旧恨,半卷新语新灾,然而温帝的身世不过是清算的开场。
蓦回首,黄沙殁残碑。执起青锋冲冠去,岂能忘,昔年血恨刻心头?何况算无遗策的慕云铎,果真就失策了么?
温氏布局数十年,南征之矢蓄势待发,碧海是否束手就擒,唾手可得?
神州的历史又翻过了一页,今日继续连载第二十一卷归途话凄凉,舞台将重归朱色漫天的碧海国,欢迎点开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