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三娘走出房间,突然打了个哆嗦,感受着城内比起昨日骤然肃冷的温度,心中有些疑惑。
“这还没到冬天呢,怎么会这么冷?”
也就疑惑了一会儿,心中记挂着美食,很快她将这个念头抛到脑后了。
轻车熟路地来到乔记包子铺。
这时辰,已有不少人聚集了。袅袅香气飘散,白雾蒙蒙,热气腾腾。
热闹,又有人味啊。
三五人一桌,喝着辣汤,呼哈吃着新鲜出炉的热腾腾的包子,时而谈笑,温馨又快活。
“老板,三屉三鲜包子。”黄三娘找好位置坐下,照例又是三屉。
“呀,三娘来了呀。”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头发已经花白,约莫能有七十多岁,身体还很健朗。
一见黄三娘过来,他很是热情,“特地给你留了三屉,就知道你这个时候来呢。”
他端着三屉热腾腾的包子,放在黄三娘所坐的桌子上,目光慈祥。
对黄三娘,他可算是印象深刻的很。
第一次见,一次三屉三十个大包子的胃口可是把他惊到了,寻常大汉都不见得有这么大的胃口呢。
这闺女能吃,是有福之人呐。
“谢谢老板。”黄三娘也看这个人族老头很顺眼,人很好。
“三娘,你这身上穿的还是有些单薄了呀,别冻着了。”看着黄三娘身上单薄的衣衫,乔老头有些心疼。
“呀,老板也觉得今天挺冷的吗?”
“可不是,早个起来我老人家冻的直打哆嗦呢?这天啊,说变就变,三娘要穿暖一些,可千万别冻着了。”
黄三娘一边“嗯嗯”应着,嘴里对付着鲜嫩可口的包子,心里却在想这人族的天气真是不大好,不像他们妖族,一年四季如春,才不会冷呢。
这边乔老板嘱咐黄三娘天冷多穿衣,旁边的食客见了,笑将起来,开始起哄。
“乔老头这么喜爱三娘,不若认个干女儿?”
“就是就是,做干女儿岂不是更亲?”
“……”
“这怎么使得?不行,不行。”乔老板连连摆手,他都是半截要入土的人了,认了人家姑娘作干女儿,那不是害人家吗?他可不是那等黑心的人,为了未来有人给他上坟,什么都不顾。
“怎么使不得?乔老头你这一身好手艺就甘心带到坟里吗?况且你有铺子有家当,未来给三娘招个女婿不是很好?”
他们这些人虽有开玩笑的意思,但也是真心希望乔老头能有个依靠。
毕竟这些年乔老头一人支撑铺子,钱虽然赚的不少,但还是有些孤苦,有些可怜。
“不行,不行……”乔老板还是摆手,他可不能害人家闺女。
旁边有个清瘦的食客看着专心吃着包子的黄三娘,不由得心中一动,开口道:
“三娘你若是答应做这乔老头的干女儿,他以后肯定变着法子做各种各样的包子给你吃。尤其是那酥皮莲蓉包,那可是乔老头的拿手绝活,我也就五年前有幸吃过一次,那滋味儿,绝了!”
正埋头专心对付包子的黄三娘听到这话,眼睛唰的就亮了。
她擦了擦嘴角,一本正经,超认真。
“嗯,我觉得可以。”
反正她看这人族老头还不错,做个干女儿好像也没啥不行。
重要的是包子!好吃的包子!
一想到那画面她就直流口水。
她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愣住了。就连刚才劝她的那清瘦食客都有些目瞪口呆,这就答应了?
所以,这包子咋就有这么大的魅力呢?
应该深思!
……
再繁华的城市,也会有贫穷,也会有一群人为每天能否吃饱肚子而忙碌。就像光明普照大地,光耀四方,但阴影一样会存在。
雄安城,亦非例外。
城西,贫民窟。
吱呀
小六拖动全身酸痛的身体开了门,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昨天,是个不幸的日子。
他在孙员外家找了一份长工,本来会是一片光明。可他太不小心了,惊扰了孙员外正在招待的贵客,结果挨了一顿毒打,前景很好的工作也给丢了。
“唉……”
一路上不少熟人,看着他的目光都是同情可惜又庆幸。
能住在贫民窟的,哪里又有多少心善的人呢。不坏,你遭难时,他或许还能拉你一把。也不好,你腾达时,他还能拉你一把。
住在这里的多是以乞讨为生或是偶尔能有活的短工,就这么冷的天,他们还是要穿着一件单薄又破破烂烂的衣服,冻到发抖,四处找活干。
可怜不,很可怜。
可悲,也是真可悲。
同处泥洼地,他们未必想见到有人能跳出去。
“六子,打水去吗?”一个高瘦的人迎面走了过来,脸颊消瘦,眼中却神采湛湛,不似这里大多数人的麻木。
铁柱,算是这里唯一一个希望六子能走出去的人。
“可惜……”他心里微叹。
“正要去呢,柱子哥。”
“来,我们一起。”
“好。”
“对了,我待会儿上工问问李老板,看他有没有再招一个人的意思。”柱子开口。
他一直做的短工,因为处事尚可,人也麻利,不少老板都愿意用他。
“谢谢柱子哥。”六子没拒绝,他现在这情况,不找份活干,不是饿死就是病死,也不敢拒绝。
“谢啥,咱们这些人就该抱团取暖。”
六子默然。
他们这些人就像是臭水沟里的老鼠一样,人人见之鄙视,更有甚者还会上手打骂。
其实这些,他们没人在乎。能活着不就行了,哪还能在乎其他的呢。他们只要能吃饱,只要能活着。
只是,活着就行。
回到房间,摸出藏在床底的半块窝窝头,真个硬的好似石头。混着打回来的还算清澈的凉水,六子咕噜咕噜强行咽下。
心中在想,柱子哥说的那个李老板那还缺不缺人呢?
该是缺的吧。
他能干,也愿意吃苦。若真的缺,他一定要抓住机会才行。
砰砰砰!
急促而剧烈的拍门声响起,六子把尚未吃完的窝窝头藏起来,一瘸一拐地上前开门。
“谁啊……”
唰!
一抹雪亮刀光在他眼前骤然亮起,他只觉脖颈一凉,“噗通”一声倒在地上,无头尸身喷着血花,临死前闪过一副画面。
倒在血泊中的柱子哥、总是用阴狠目光瞅着他的阿三、人小鬼大的小鹿、还有……还有极远处一片深红深红的血色……
死了!
都死了呀!
……
尚未入冬,雄安城内忽然飘起了大雪,雪花足有鹅毛般大,雪白雪白的,晶莹剔透,纯洁无暇,不染一丝杂质。
城内百姓一时惊奇,却也不以为意,当做难得的奇景来看。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极远城西之地,已有百人、千人……,正悄无声息的死去,死在这茫茫大雪中,最后连雪也化作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