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来之前我就打了,那边显示关机了。”
“关机?”怎么回事?顾长缨皱着眉头,莫不是突然有事?
可从谈话来看,那位周女士不是那种没素质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放她鸽子。
“今天还有别的安排吗?”小赵是助手,不单做接待的事,也负责安排她的行程,兼秘书的活。
咨询室平常客人并不多,规模不大,不需要招太多人,小赵是她的学妹,开这家咨询室时她第一个便想到了她。
如今两人配合也十分默契,顾长缨和她共事很融洽,因为小赵做事干脆利落,而且周到细致,认真负责,她对心理咨询这块也很热爱,这样的人不会永远都是助手,她会走得更长,更远。
但几年来她并没有要另谋高就的意思,顾长缨也很感激她。
不然换成别人她大概要烦心很多事。
如今她也差不多能独当一面了,顾长缨已经做好打算,年后将她升为正式的咨询师,她再招个助手。
“一位林女士预约下午四点,客户是她的女儿。”小赵将资料递给她。
“林女士的女儿许愿今年十四,读初二,因为长期受学校霸凌,所以精神抑郁,有自杀、犯罪倾向,目前已经休学两个月,期间父母带她去看了不少心理医生,但是都没有效果,听她母亲说小女生经常做噩梦,神情恍惚,还经常对空气说话,好像和人交谈,整天不愿意见人,连家人都不敢靠近。”
顾长缨看了许愿的资料,心里的火久久不散。
又是这样的校园霸凌,施暴者可能觉得好玩,戏弄一下没有什么大不了,但是给受害者的伤害却是一生的,无法迈过去的,留下永远的阴影和烙印的,有些人很坚强很幸运地得到了新生,可有些人……
却成为了霸凌的牺牲者。甚至还有可笑的受害者有罪论……
施暴者和局外人甚至觉得受害者太脆弱,懦弱,活该,就是这样冷漠恶毒的声音太多,所以这些被伤害的人才只能躲在黑暗里,一遍遍扯着伤口,任由他人撒盐。
他们怕自己被公之于众,她们更怕“告诉你的家人朋友”。
只要提出告诉亲朋好友,女孩就害怕了。
作为受害者她们害怕什么?害怕父母的鄙视,害怕朋友的嘲笑,害怕老师同学的奚落,害怕媒体的无情指责,害怕成为冷漠看好戏的吃瓜群众的笑谈,害怕再也无法正常的生活下去。
她忘记了自己也是受害者,只知道这时本来可以帮助她的亲人朋友比恶魔更可怕!
反过来说,家人朋友的偏见,社会主流的道德观洽洽是凶手的帮凶。谴责受害者,尤其是谴责女孩的懦弱,软弱,殊不知,都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
这种事到处都是,在乡村,在小镇,在城市,在你身边,在每个自诩道德高尚的人身边,随时都发生着。
这些冷漠的旁观者忘了他们也有会有孩子,有女友,有姐姐,有妹妹,有女性朋友,假如她们受到伤害,她们会找人求助吗?
绝大可能是不会。
因为她们也害怕。
这就是一个怪圈,恶性循环。
顾长缨放下资料,捏了捏眉心,情绪一有些不好。
她的客户里有不少是十八岁以下的少女,有些是因为受他人的言行举止影响减肥过度得了厌食症的,有些是不自信过度减肥的,有些是父母给她的压力太大,厌学逃学和混混混一起的,有因为被原生家庭影响,深受重男轻女思想毒害牺牲自己压抑自己的……
甚至不被理解,连理应成为自己的后盾的家人都不理解,都成了冷漠的旁观者时他们该有多寒心……
顾长缨每次接待这样的人总是会有各种情绪,愤怒,无奈,同情,悲哀……
但,更多的是失望。
看得越多越失望。
但她会很快打起精神来,因为她们是需要被拯救的人,她不能放弃。
每让一个人摆脱她们认为的宿命她就会有成就感和荣誉感,渐渐的,顾长缨开始理解了爷爷的职业。
他是为虚无缥缈的玄,道,神,她是为人心。
“有警察介入了,不过因为都是未成年,所以只是让学校予以记过和劝进管教所管教处理。”小赵道,“因为许愿经常自杀,所以她父母看她很严。”
“知道了,到时你接待一下。”基本情况她也了解得差不多了。
顾长缨接着又联系起那位迟到的客户,结果打了好几通都没有回应。
“或许她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小赵道,“等下就会来了吧。”
希望如此。
顾长缨刚要关上手机,那边已经接通了。
“周女士……”
还没说话,只听到一道男声响了起来。
“请问是顾医生吗?”
顾长缨虽然心里狐疑对方身份,却也应了。
“你是?”
“我是市警局的林戌林警官,这个手机的主人刚出了车祸,目前在抢救中。”
车祸!
怎么会……
“在哪个医院?”顾长缨想起在半路碰到的车祸,眉头皱得更深了。
“市医院。”
顾长缨挂了电话,跟赵凝说了声便驱车前往市医院。
当她赶到医院时直接去了手术室,手术外是几个警察在守着。
“是顾医生吗?”一个寸头青年走了过来,穿着警服,看起来很精神。
顾长缨点点头,“周女士是我的一个客户,我们今天是有一个预约的,结果到时间了她都没有出现,她怎么出车祸了?”
“我们也是刚从交警那里得知的消息,具体发生了什么还在调查中,不过你说的客户……应该是另一位。”
另一位?顾长缨不解,不过,接下来男人带她去见了一个人,她才清楚始末。
女人长得很好看,五官清丽,有些甜美,即使没有微笑,但明媚得看起来仿佛全身都暖了般,就是存在着这样的一种人,让人心生好感。
她脸色苍白,眼神恍惚,额头撞破了,缝了针包扎着,头发凌乱,唇瓣干涩,死皮翻着,她抱着膝盖,蜷缩着,看起来有些脆弱可怜,但只要有人靠近她便透出警惕的气息,显然是在自我防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