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陈拿着壶酒走进院子,便看见一大一小正望着月亮发呆,他拿着大氅替陶纤云披上,随后坐到了她身边。
陶纤云瞧见勾陈,眼睛亮了亮,问道:“忙完了?”
勾陈笑着点点头,拿着手里瓷瓶仰头喝了口,陶纤云顿时眼睛都直了,舔了舔嘴唇,问道:“哪来的酒?”伸手便去抢。
勾陈轻易躲过,似非似笑的看她一眼,道:“自然是想有就有了。”
陶纤云见他的样子,心里顿时就明白了他在捉弄自己了,瞬间怒了:“明知道我不能喝,还拿来我面前显摆!”
勾陈瞧她一副气呼呼的样子,目的得逞,把酒递给他道:“好了,不逗你了,给你。”
“可以喝?”陶纤云疑惑接过。
白茶绕过去,对着勾陈嗷嗷:“苏飞星,你不能这么惯着她!”
勾陈笑着摸摸它的头,道:“无碍,这是我找药官调的药酒,都是大热之物,对小云身体有好处。”
“那敢情好!”陶纤云迫不及待喝了口,虽说没有桃花醉那么好喝,不过也算是有些酒气了。
勾陈笑着刮了刮陶纤云的鼻子,道:“馋猫!”
白茶瞧的爪子磨得咯咯作响,随后一扭头,顶着花屁股一扭一扭的走了。
“小云啊,你知道世人追逐的是什么吗?”勾陈望着月亮,问道。
陶纤云想了想,举高了手中的酒壶,道:“酒?”
勾陈笑着拂下她的手,道:“天下熙熙皆为名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要说这世间之人的欲望可就如同割不尽的野草,雨后的新笋,满足了这个,另一头又冒了出来”
陶纤云见他突有感慨,像是有话要说,便问道:“仙君不是去见仙帝陛下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勾陈叹气,捉了她的手握住,道:“抱着汤婆子手还这般凉。”
有股暖流从手心传来,陶纤云知他在给她输真气,却也不拒绝,只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我们与大哥说了青华死前说的话,大哥”勾陈微微叹了口气,“他说他并不知道青华飞升前所受的苦楚,是他误会了。”
陶纤云扬眉看他,问道:“你信吗?”
勾陈沉默了,照理来说他应该要相信的,可是他明白的感觉自己是不信的,只不过青华已经死了,追究这些已然没有意义。
他十分自然的转移话题:“还记得我年少时,曾醉心剑术,欲混一个混不吝的剑仙名号。”
陶纤云也不在意被他转移了话题,笑了笑,心道,没想到战神大人也有这剃头挑子一头热的中二时期,于是打趣道:“想来如今仙君这响当当的天下第一战神,也算混了个功成名就喽。”
勾陈挑眉看她,道:“我这磊磊一生名号,怎的在上仙大人这就变成了也算混出来了?”
他支着下巴做沉思状:“我还记得初见时,上仙是十分崇拜于本君的。”…
陶纤云惊讶的看他,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她当年还不是被那些漫山满城的流言给洗了脑,形象树立的太威猛高大,她一头扎在里面,醉生梦死的,全不知那副姣好皮囊下是如此的冷漠刻薄。
现在想想,她真想找块豆腐撞了!
可这俗话说,好汉不提当年勇,仙君如今这般来揭她的短她笑了笑,捋了捋额前的发,十分老道的说:“唉!年少不知愁滋味,一片冰心喂了狗。”
“”可不是喂了狗吗!
勾陈支着的手肘“呲”一下滑了下去,差点要翻个跟头。他迅速坐正身子,整了整衣裳,顾左右而言它道:“小云这诗可不能乱改。”
虽说骂仙君为狗,确实是有些不妥,只是若提当年之事,还确实是勾陈自己作的,再说,是他挑起的头,这再难听也只能受着了。
“哦。”陶纤云拿起桌上茶杯掩去笑意,仙君大人可从未在嘴上功夫吃过亏,如今被她扳回一成,顿时感觉神清气爽,喜上眉梢啊!
勾陈咳了咳,接了之前的话题说道:“道法有云:少思寡欲,去欲还本,道法自然。”
“只是这一戒若说普世之下做到过的,怕是父神也未曾触及过大头。”
陶纤云点了点头,戒欲何其难啊,她连食欲都控制不了,更何况其它,她怕是永远都参不透这道法了。
不过仙君与她说的这些,虽说能听懂,但是没明白他说这些是做什么,便睁着大眼疑惑的看着他。
知道陶纤云没听懂,勾陈弯起手指轻轻敲了下她的脑门,道:“修仙之人最忌讳的便是这求而不得,而生心魔,而铸大错,犹不知返。”
陶纤云摸了摸鼻子,以前只知道仙君冷言冷语,却不知他也有这长篇大论一番的时候,难不成是以前憋久了,和她熟悉之后,便像这落金豆一般,呼哧呼哧全倒出来了?
知道她听得不耐烦了,勾陈叹气,道:“我原以为我们兄弟几人的关系能一直兄友弟恭,和睦顺遂下去,没曾想最后也到了这貌合神离的地步。”
陶纤云这回可算是明白了:“仙君是说,青华陷入了心魔?可他的求而不得的东西是什么呢?”
“还有你大哥,如果这些事情真的是他做的幕后推手,他图的又是什么?”陶纤云扁嘴,实在有些不明白,玉皇都是仙帝了,还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这个念头一出,她又觉得自己有些天真了,人心最是难测,谁又能真正得到满足呢?
勾陈摇了摇头,缓缓道:“心有所驻,魔就能进来。”
“人生蹉跎不过凡几,可仙却不同,站得高了,便觉得能睥睨众生,把自己束之高阁,若是生出些与仙不符的念头,便会想着如何剔除,日夜担惊受怕,怕把“仙”这一字蒙了尘,这一来一往,该放下的放不下,诸多受累。”…
陶纤云感觉有些晕,不知是那药酒喝的,还是被勾陈念的,她甩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才道:“要我说少欲,则少烦!凡人修炼数年成仙,不就是为了脱离那些条条框框吗?结果,做了仙,又要自己画地为牢,闲着没事干不是!”
“况且,这大千世界,有谁规定了做仙就一定要这样,”她做了个端坐优雅的模样,接着又豪迈的一叉腿,道,“不能这样了?”
勾陈瞧着她灵动的模样,心里一片柔软,他把她拉进怀里,笑道:“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想的开。”
陶纤云坐在他怀里,温热的感觉瞬间包裹了她,引得她一顿脸红心跳,缓了半天,才道:“你也别想这么多了,那些人愿意作茧自缚就作呗,我估计他们为仙之前,人都没做明白。”
勾陈挑眉:“你做明白了?”
陶纤云一摊手,道:“我又不是人。”
她想了想,抬头望着勾陈,问道:“勾陈,你是不是有别的事情想与我说?”
勾陈挑眉看她:“怎么说?”
陶纤云抠了抠他的手,道:“哎呀,你今天来肯定不是与我说这些虚无缥缈的佛法感悟的,我知道,青华是你二哥,你一定很难受吧?你要是难受就和我说说,我听着。”
勾陈被她亮晶晶的眸子看得一阵心悸,他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抬头不看她,道:“他是你的仇人,你不介意吗?”
陶纤云笑笑:“你刚刚不是还说我想得开吗,我不介意,眼前人比较重要。”
勾陈微微叹气,把她搂紧了些:“可我介意,你必是狠极了他,我又怎么舍得”
陶纤云心头一暖,也用力抱紧了他:“谢谢你,勾陈。”他一直这么照顾着她的心情,连一点点委屈都不想让她受。
“谢什么?”勾陈失笑,摸摸她的头。
“谢谢有你,谢谢你爱我!”
勾陈只觉心里一片柔软,脱口而出道:“小云,我们成婚吧!”话说完,他自己都愣住了,不由得想起当时在凡间,听了苏竹夏的馊主意,傻傻的一直要找什么“对的时机”才肯把话说出来。
他猛然失笑,那有那么困难,真正的“对的时机”就是情难自禁罢了。
陶纤云心跳漏了一拍,没想到他突然说这个,愣了半晌也没个回音,倒把勾陈弄得紧张了。
“小云?”
只听他轻轻唤道,陶纤云抬头对上了他有些慌张又紧张的眼神,有些好笑,身经百战的战神也会紧张啊!
于是在勾陈紧张的手心都发了汗的时候,他见她扬眉笑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