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身世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那个陌生人又回来了,背后的箩筐之中,多出了不少草藤,看来是出去采集了一些药材回来。净戒看着他也不敢说话,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对,再惹恼了他。
陌生人把筐放下,从里面摸出把剪刀,麻利的剪开净因的衣裳,只露出剑创。他检视了一下创口,从身上摸出个小瓷瓶,倒出些许粉末,撒在创缘上,又转身到筐里挑了一些草,放在嘴里嚼了起来。
陌生人一边嚼着草,一边微微晃动剑柄,已经凝结的血液又从创缘渗了出来,等粉末被血水浸透,他猛一用力,拔出长剑,鲜血随着长剑涌出,流过旧的血渍,淌到地下,顷刻之间,染红了地面。陌生人也不去止血,提着长剑,看着净因俊美的脸,兀自出神。
净戒见状,大声喊道:“你想干什么?!”他拼尽全力,身体却纹丝不动,刚想破口大骂,却见陌生人从嘴里吐出嚼烂的草,按压在净因创口之上,眼睛直盯着净因苍白的面庞,对旁边大喊大叫的净戒全无反应,似乎净戒根本不存在。
陌生人按了一会儿,松开手,见净因的创口不再流血,才上下打量净戒一番,不紧不慢的问道:“上面那些人,是冲你们来的?”
净戒心想:他若想杀人,就没必要救净因了。不过这种将性命交于他人的滋味不好受,若拖延一段时间,或许身上的毒药会失效,就不必受制于人了。想到此处,净戒和颜悦色的说:“不错,那些人是我们的仇家,伤了我堂妹,多谢先生搭救。敢问如何称呼?日后也好报答救命之恩。”
“我还没问你们的来历,你倒先问起我来。你就称呼我‘采药人’好了,这山下的村民也都这样叫我,听着习惯。采药人救人性命,从来不图什么回报。不过,你刚才说过的话,可要算数。”
净戒不知他何意,说道:“我刚才说了那么多话,哪能都记住呢,你给提个醒。”
采药人不慌不忙的说:“你刚才说,我若救得她性命,就把她许我为妻。”
没等采药人说完,净戒急了,连忙更正道:“我说的是:你若救他性命,你们俩扯平,从此再无瓜葛。”
采药人点了点了头,一本正经的说道:“要的就是你重复一下这句话,我可不想做了好事,反被人讹诈逼婚。”
净戒气得直翻白眼,采药人也不理他,从地上拾起净因的包裹,一边翻,一边又说:“若我问你,你未必肯说,即使说了,也未必是实话,还是我自己找找看吧。”
净戒也想看看净因的包裹中都有何物,没有出言阻止。采药人翻出来的不过是些散碎银两,行走江湖必备之物,以及日常所用,没什么特殊之处。突然,采药人翻出一块通体碧绿、晶莹剔透的美玉,整个人僵在那里。
在幽暗的洞穴之内,这块玉佩似乎自带柔和的珠光,犹如一盏小灯。净戒虽不懂玉器,但他看采药人的表现,断定这块玉定然与众不同。何况师傅把这块玉交给净因,必然是与她的身世有关,那这块玉就一定大有来历。
采药人将这块碧玉拿在手中仔细察看,净戒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惊讶、惶恐、贪婪、痛苦等情绪,想必这块玉是世间极珍贵难得的。采药人端详了许久,才把玉佩紧紧的握在手中,他用犀利的眼神死盯着净戒,半晌无言。
净戒心中暗暗叫苦,看眼前这个情形,今天怕是在劫难逃了,就算这个采药人与他们无怨无仇,也会见财起意,杀人灭口的。但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只能察言观色,走一步看一步。
净戒虽然心虚,面上却丝毫不露怯色,陪笑道:“若喜欢,就拿去,就当是酬谢兄长刚才的搭救之恩。一块玉而已,这个主,我还能代她做得。救命之恩,不是一块玉佩所能报答,眼下我们身上没带多少银两,若您留下姓名,或者约定个地点,日后我们定当另有重谢。”
净戒想用空头许下的“重谢”暂解燃眉之急,没想到采药人根本不理会,他打断了净戒的絮叨,严肃的问道:“这玉佩你们哪里来的?看你们的穿戴,也不像能有这种稀罕物的人。”采药人一边说,一边恶狠狠的打量着净戒。
净戒闻言,心里寻思道:听他的口气,这块玉佩,似乎与他有些关系。想到这里,净戒反而坦然了。采药人想知道玉佩怎么到了净因的手里,那就不会轻易取了他们的性命。于是,净戒笑道:“看你的穿戴,也不像认得这块玉的人吧。你到底什么来历?深夜独自在密林之中活动,又熟悉此处山洞,想必也不是什么善类。”
采药人被净戒这一问,愣了一下,知道净戒是有意在回避他的话题,说道:“我救了他性命,难道还不能证明我是采药的医者吗?”他指着脚上的伤口说:“只因昨天晦气,回去的路上,被毒蛇咬了一口,拔出毒血之后,又回去寻找解蛇毒的草药,耽误了时间。只得在此留宿一夜。”
采药人说完这些话,又仔细打量净因,不知是看她的人,还是看她的伤。
“喂,采药人,你别看我堂妹长得好,就动歪心思。我堂妹是许了人家的。你再怎么献殷勤,也是没用的。”
“你不用担心,我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采药人漫不经心的说道。但净戒还是从他的淡然之中,看出了一瞬即逝的犹豫,说明净戒这几句话,还真是说中了这个采药人的心思。
“喂,我不行的,我可喜欢女人,不是那种男人,你,你,你更别打我的主意。”净戒故意装成很害怕的样子。
采药人从洞中翻出些粗笨的器皿,把花草、茎果一类的东西放在里面捣出汁液。闻听此言,抬头看着净戒,笑道:“你有病吗?”
净戒怒道:“你这人怎么说话呢?你才有病呢。”
采药人并不生气,笑着继续说:“我是救死扶伤的采药之人,男人医治起来方便,女人医治起来不仅麻烦,还总有些卑劣龌龊之人,说些不三不四的闲话,辱我名声。你若没病,又不需要我去救治,就不必担心我打你主意了。”
净戒无心斗嘴,他想跟采药人套套近乎,一来他现在不能动弹,或许还用得着这个采药人,二来转移采药人的注意力,以免他再想起来那个玉佩。于是,净戒讪笑着说:“我们俩倒是挺对脾气,一会儿我恢复了体力,我们拜把子如何?”
“和你这被官家追杀的人拜把子,我会不会被株连啊?”采药人撇了一眼净戒,又说道:“若真有诚意相交,是不是先报上姓名?”
净戒犹豫了一下,说道:“刚才情况紧急,一时忘记了。我叫李戒,他是我堂妹李竹因。”
“怎么得罪的官府?”
“这是我们上一代的恩怨,那时我们还小,不知详情。”净戒还想继续编下去,没想到采药人走到他身旁,从他身上搜出了那封书信,刚要拆开,净戒连忙说:“这是我堂妹的终身大事,切莫拆开观看,连我也不知道里面写些什么。”
采药人想了想,转身取过一把小刀,轻轻剥开信的纸封,抽出书信来,快速的浏览一遍,怒道:“什么李戒?你是李忠的儿子李殊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