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散会后,我就直接去城里找九泽了。
从梅庄出来,稍一打听就找到了春晖坊。春晖坊其实也不大,南进北出一条街,约摸一里,全是卖的女子之物。看见“春晖坊”的牌楼之时便能闻到一股脂粉香。此时,日头西斜,街面车水马龙,春晖坊里笑语宴宴,彩衣迤逦。我边逛着一边留意九泽的身影。
只要是女子,见到这些精美的珠钗宝饰就没有不动心的,我在一家钗饰铺盘桓许多,看中一枝祥云犀角发簪,点缀着细小的珍珠,有如坠星,虽不是镶金缀玉,却十分别致。我当时看同这支簪便觉得与九泽十分配,质地朴素,但风华高雅。我当即问老板:“这钗多少钱?”
老板道:“20钱。”
我想,也不贵,便买了下来,打算送给九泽。这些日子,我早已将九泽引为好友,想想这次薄云山庄献舞之后,我们便要就此分离,将来也不知道何时才有机会再见面。就当提前备下分别之礼吧。
不久之后,我便在一家衣裳铺看到了九泽,她一手挎着布袋、木匣,看来收获颇丰,一手仔细摩挲着一件淡绿色襦裙。我上前一拍她的肩。她一回头,喜道:“你终于来了,快帮我的看这裙子好看吗?”
我也凑上去仔细看了的,慎重道:“好看,很适合你。”
“老板,这个多少钱?”九泽转头问胖老板娘。
胖老板娘一边嗑瓜子抬头看了我们一眼,冷冷道:“80钱”
我和九泽对视一眼,显然,这个价位超出我们的预估。砍价,势在必行。
九泽低声问我道:“你觉得多少钱合适?”
我道:“50钱,顶天了。”
九泽又道:“那我先跟她报个30钱?”
我点点头。
九泽清清嗓子,对胖老板娘说道:“这个……还能便宜点吗?”
“你说多少钱啊?”胖老板娘走过来道。
九泽:“30钱!”
我也跟着道:“30钱差不多老板,这裙子就是穿个款式,面料也就——”
“30钱,我看这青天白日的,二位姑娘怕是还没睡醒吧!慢走不送!”胖老板还没等我说完,就轰我俩出去了。
我俩尴尬地出来了。
“咳……刚刚应该先报40钱的,或许还有谈的余地。”我道。我看九泽确实挺想要那件裙子的,应该报高点。
“没关系,反正我已经买了两件了。”九泽晃了晃手中的布袋。“走,我请你去云楼吃晚饭。”九泽道。
于是我俩又开开心心地往云楼去了。
到了云楼,我发现这里的云楼和安州的并无不同,从外到内,格局装潢都一样。九泽拉着我轻车熟路地找了张桌子坐下。
今天云楼的客人很多,可以说是人满为患。比我们后进来的人都在加桌子,坐在角落里。
我不由得疑惑道:“奇了,云楼今天生意这么好?”
九泽笑道:“我觉得可能是因为风庄主寿辰在即,八方豪杰都赶往白熊城薄云山庄,而留马州是过了莽山的第一城,从南面来的好汉必经此地,所以最近一段时间,这里的云楼应该是生意最好的。”
“哦,原来如此,不过,要不要这么早就往白熊城去啊,不是下个月才是他寿辰嘛。诶,对了,一直说下个月,到底是下个月几日我还不知道呢?”
“下月初二。”
“哎呀,今天都26了,那岂不是没两天了。”
“是啊,所以,我们这两天也要动身了呢。”
“哦……”我看云楼里挤作一团的英雄豪杰们,感叹道:“啧啧啧,你说这些英雄好汉,不是说个个都心高气傲,眼高于顶,你看看现在,都上赶着去给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过生辰,哦,对,还叫寿辰,不知道的还以为七老八十呢。哈哈……”
“嘘——你小声点,这里随便一个人捏死我俩就跟捏死两只蚂蚁一样,哦,可能捏死你稍微难一点,但也跟捏死一只耗子差不多,你可别惹到他们。大多数人都是欺软怕硬的。”
我老实噤声。
等待上菜的间歇,九泽低头在刚刚买的一堆袋子匣子里翻找,片刻后,拿出一个小木盒子,递给我,笑道:“送给你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我万分惊讶地“啊?”了一声,九泽却已将小木盒子塞到我手中,一边说道:“刚刚逛街看见的,一眼就相中,觉得嗖你很配,也不贵,便买下来了。”
我心中有些感动,想想,我也给她买了礼物呢,一会儿就拿出来……
我打开盒子,却愣住了!
九泽见我面色凝重,呆立当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笑容都僵硬了,怯怯道:“怎么了?不喜欢啊?没关系,我……等我们去了白熊城,我再重新给你挑一个。”
我盯着盒子里的礼物:一支祥云犀角簪,缀有细小的珍珠。竟然跟我选那件送她的礼物一模一样。
我慢慢从衣兜里掏出我的盒子,递给她道:“这是我刚刚给你选的一件礼物,本是打算等我们分别那一天再送给你的。”
九泽一打开盒子,也惊呆了。
这或许就是心有灵犀吧!
我们相视片刻,突然齐齐大笑。
我们这笑声惊动四方,周围人都向我们看过来。搞得我们立即收声,还不断地向周围们点头以示歉意。
而就在此时,我歉意的目光掠过大家,却无意中对上了一道森冷的目光。那道目光的主人,穿一身黑衣,胸口绣着一朵暗红色的花……正是何——荣——枯!
我的妈呀,真是冤家路窄!
只一瞬间,目光交错,我不确定他是否认出了我。我便立即矮了矮身,低头盯着眼前的茶杯。九泽察觉不对,立即问道:“怎么了?”我头也不抬,微微指了指斜对面,九泽一下子也看到了何荣枯,也跟着低头盯茶杯。然后悄声道:“我的妈呀,真是冤家路窄!”
九泽不愧是我的知己,说的话跟我心里的台词一模一样,我使劲点点头。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次要躲他,明明上次我还特别有气势地跟他当面叫嚣。但很快我就想明白了,上次必竟有我爹和整个南威镖局,还有我师父和太初观的道士们,我们这么多人,我怕个鸟啊?
所以说,我个人还是见风使舵的,唉,认清了自己的真面目,忽然有些难过呢……看来我很难成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女中豪杰了。
“他到底有没有看到你?”九泽问道。
“好像……看到了吧!”我犹豫道。心想,要不要再抬头看看,验证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