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心里打的是要盖房子的主意,因此在米粮上要买的多。
乡下盖房,多数都是包吃的。眼下家里米面是够她和阮老太两人吃到冬月,若是请人便是不行,她得囤一些。
有米面,也得有菜。杨家村多的是种菜的人家,这个回头和人买便是,那么接下来就是肉这块。
她是可以自己去打猎,但也不好总是。
这样若是被杨家村的村民瞧在眼里,日后山上的那些药草,只怕是保不住。
再则,她现在回来了,说不好还得时不时替人看下病,压根没那么多时间往山上跑。
想到这些,温玉索性心一横,上粮行要了一百斤碎米,二百斤粗面,五十斤白面。
霍嬷嬷始终跟着温玉,她看到这么多东西,忍不住道:“颜姑娘,你家里就你和老太太两个人,需要这么多?这米面时间一放久,就不好吃了,还不若买多少吃多少。”
“嬷嬷,我家盖房要请人吃饭,这些还不知道够不够呢。等盖完房,回头还得宴请全村的人。”
霍嬷嬷一愣,随即轻笑道:“老奴不知是这规矩,当真是见多怪了!”
“我知嬷嬷是为了我好才会这般说,否则我买与不买,都是自己的事,嬷嬷又何必费这个口舌?”
温玉这话,听得霍嬷嬷极为舒服,知道她领自己这个情,便又道:“既然要请人,除了这些,是不是还得买些肉菜之类的?家里的锅碗瓢盆呢?”
“肉是要买,菜村里就有人种,回头要了和他们买便是,那样还新鲜些。不过碗筷之类的,自己可以买一套,剩余的和村里人借就行了。”
霍嬷嬷是霍依依的家奴,自幼跟着霍依依长大,自然是不知道这些。
她听温玉说还可以互借时,还惊诧了一把。
等温玉去杂货铺买完日常所需时,霍嬷嬷包的牛车,早就堆得满满的,人想往上坐,都没地。
无奈之下,温玉又花了二十文,再包了一量牛车。
霍嬷嬷看着她买买买,且都是日常家用的那些,心底对她无不怜惜。
一个姑娘家家的,靠着一双瘦弱的肩膀,想要撑起一个家,是何其的难。
好在她有手艺,能给人医治看病,日子倒也不至于太难过。
温玉包好牛车,付了定金后,再次开始狂购。
只是这次的目标是肉铺及布庄。
眼下天冷,肉经得住放,她想多买些。
还有家里之前买的棉花,除了做被子的外,剩余的都给雪芝做衣裳了。如今阮老太和她都少冬衣,这得提前做好准备。
琢磨到这,温玉到了肉铺的摊子,在老板乐呵呵的目光下,直接花了一两银子,买了摊子剩下的东西。
随即又进了相隔不远的布庄,买了三匹适合她和阮老太的细棉布和十多斤棉花。
霍嬷嬷看着她买的这些东西,在想想江素雅和芍药,心下不免叹息一番。
看来她是想岔了,这丫头的日子过得这般辛苦,哪里会是那什么福星啊。
算了,就当下乡走一次,权当散散心!
温玉哪里知道霍嬷嬷心中如何想的,此时她归心似箭。
这一次出远门,也不知道家里如何了,之前留给阮老太的银子,不知道够不够用。
眼下天冷,她身上穿的薄棉袄还是在南县时,楚玺墨令府上绣娘连夜赶出来的。就不知道家中的阮老太,是如何御寒的,有没有给冷到。
两个时辰后,牛车摇摇晃晃的到了杨家村。
牛车刚到村口,温玉就看到有人冲着她指指点点。
早就等在村口处的阮老太,看到牛车上的人,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泪流直下。
温玉见状,吓得慌忙从牛车跳了下来:“奶奶,你怎么了?”
阮老太颤抖着双手,掀开她的衣袖,当见到手腕上的守宫砂已不见时,越发得哭的不能自己。
“没事,回家就好,回家就好!”
温玉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阮老太这是怎么了。
“奶奶,我回来了。你怎么了,告诉我,可是哪里不舒服?”
阮老太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擦干泪水,咬着牙往村尾走去。
牛车所过之处,村民们接着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更是对着她一阵指指点点。
温玉耳朵灵,村民们那些话,陆陆续续飘入她耳里,顿时她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都想不到,在南县发生的事,在吉峰镇都没怎么传,却是在小小的杨家村传的沸沸扬扬。
霍嬷嬷很是敏感,在牛车刚进入杨家村的时候,她已经发现了不对劲。
在她看来,温玉作为百姓眼中的神医,众人看到她,应该很欢迎她才是。
可眼下不仅没看到百姓眼中的喜悦,反倒看到了浓浓的嫌弃,连带说话都是指指点点,这哪里是百姓对神医该有的敬重。
霍嬷嬷眼眸一转,随即叫停了牛车,自己下来后,追上阮老太的步伐,对着她大声道:“老奴是县蔚府上的,夫人让老奴送颜姑娘回来后,顺道替她向老夫人问个好!”
阮老太此刻脑子里想的都是温玉的守宫砂没了,她真的失身了,哪里有什么心情管眼前的人是什么府上的。
“你家夫人客气了!”
霍嬷嬷见阮老太不冷不热的回答,心下有些摸不准她的想法,便望向温玉。
“奶奶,这位霍嬷嬷是江夫人身边的老嬷嬷。”
阮老太抬头看了一眼霍嬷嬷,很快她又低了下头,不发一语。
霍嬷嬷看着阮老太有些眼熟,想了半天也没想起在哪见过,便道:“老太太似乎有些面熟!”
阮老太闻言不语,也没抬头。
她当然熟悉了,眼前这个霍嬷嬷是霍依依的丫头,想当年,她家小姐与霍家的两位姑娘都有交集。
作为奶娘的她,多多少少也知道那些闺阁千金的丫头,又哪能不脸熟?
她没想到,如今称为管事嬷嬷的霍春玉会来这乡下之地。
温玉看阮老太不语,轻扯了下她,这才转头望向霍嬷嬷,笑道:“诗情可是奶奶的孙女,嬷嬷看多了诗情的脸,自然是觉得奶奶面熟了!”
霍嬷嬷的目光在温玉和阮老太身上来来回回看了几次,摇摇头道:“颜姑娘与老太太当真是一点相像之处也无。老奴说的面熟,好似老奴多年前在哪里见过老太太一般,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哈哈,嬷嬷你真会开玩笑!诗情想,许是多年前奶奶去吉峰镇,被嬷嬷遇到过。”
温玉这话说的自己都不信,但没办法,她的身份按照阮老太说的那样,太过于敏感,不能为外人所知。
江府看着是不错的,但谁又知道他们在知道她的身份后,到底会如何,她不敢冒这个险。
三人不顾众人的指指点点,不多时便到了村尾的茅草房。
阮老太无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很快她就松了一口气。
如今她都老了,头发发白不说,脸上的皱纹都长了不少,谁又会知道她曾经是骆娇恙的奶娘?
想通了这些的阮老太,这才大方自然起来,当看到牛车上满满的东西,忍不住轻声埋怨:“这么多东西,可得花多少钱啊!”
“不多,这些都是该花的。奶奶,我打算重新盖个房子,咱们这屋子,天一冷,就没法子住。这米面,回头就是请人吃饭要用的。”
阮老太听到温玉说要盖房子时,眼底快速闪过一抹心伤,只是正在牛车上搬东西的温玉没看到。
“那米面就算了,这些锅碗瓢盆呢?家里不是有吗,怎么又买?”
“咱们家用的,就没有不豁口的。奶奶,碗是用来盛米粮的,米粮是财。咱们用豁了口的碗装,那便是漏财。”
温玉这话说的,阮老太顿时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不说用,自己若是问那布和棉花,她肯定也会说,天冷了,该穿厚的。
这厢阮老太被温玉堵得无语,那厢雪芝挽着梁氏来了。
她来时,温玉刚好两辆牛车把东西卸下来放在院子里。
雪芝见状,手捂着嘴巴,眼底带着不可思议与好奇道:“姐姐,你这次出门可是赚了不少银子吧?”
温玉听到这话,眉心一皱,她那语气到底什么意思?
阮老太闻言抬头狠狠地瞪了雪芝一眼,语气甚是不好道:“不会说话就闭嘴!”
雪芝一愣,眼眶一红,不多时两滴清泪自眼眶滑落。
梁氏轻拍着她的头,心平气和对阮老太道:“娘,芝芝没有别的意思。她不过是看诗情买了这么多东西,好奇的问了一句罢了。”
雪芝看梁氏替自己说话,便靠在她怀中,抽抽噎噎了会儿,道:“奶奶,我知道你不喜我,现在姐姐回来了,你更是不喜我,可是我也是你的孙女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待我?”
霍嬷嬷始终站在一旁,好似隐形人一般,当自己不存在。
她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农家,也会出个心眼这么多的戏精。
也不知道是和谁学的,年纪小小就这般,长大那还了得?
还没等阮老太开口,就听雪芝又对温玉道:“姐姐,这段几天有人传你在南县自卖自身,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温玉自认对雪芝不薄,万万没想到会从她嘴里听到这些刺耳的话。
她当真有把自己当做亲姐姐吗?
以前对她的那些好,都喂狗了?
雪芝同样没等温玉回答,又自顾自道:“看来姐姐这个主家对姐姐也挺好的,这才没多少天,不仅让姐姐回来了,而且还赏赐了这么多银子。地上的这些,只怕没有三四两是要不来的吧?”
“对了姐姐,听闻你凭着一手医术,被那少爷收入房中了,这事可是真的?姐姐你当真失身了?可是姐姐你连十四都没有,奶奶知道后,多伤心你知道吗?”
阮老太看温玉双拳紧握,想到她手中消失的守宫砂,当下怒喝道:“住嘴,你给我滚出去,我没有你这样的孙女!”
雪芝此次跟梁氏来,是早已做好了撕破脸的准备。
她就是看不惯祥哥哥心心念念的是姐姐,就是看不惯奶奶想的念的也是姐姐,更是看不惯祥哥哥在镇上替了写信,在书铺替人抄书也是为了姐姐。
凭什么,凭什么她在乎的人,都是在乎着姐姐?
“奶奶,你别傻了了。姐姐都不要你,跟着别的男人享福了。你要是不要我,以后你病了死了,姐姐也不会在你跟前伺候的。她呀,今天回来可就是为了炫耀的。不信你等着,说不好她那男人过两天就来接她走了。”
温玉忍无可忍,直接挥手一巴掌甩了过去:“闭上你的嘴,给我滚!”
雪芝手捂着脸,却笑着掏出一张地契抖开:“姐姐是识字的,想必知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麻烦姐姐看清楚,想想你现在脚下站着的是谁的地盘,再来说这话!”
温玉扫了一眼地契,下意识地看向阮老太。
脚下这地她是有地契的,不过是白契,就等着杨天昌给她办好女户后,回头一起去过红契。
雪芝有这红契,前提必须是在杨天昌那边走过的同时,也得有她的白契才行。
她的白契之前拿回来后,是放在家里,给阮老太收着的。
阮老太听到雪芝说的话,还有温玉的表情,哪里还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你偷了我的东西!”
阮老太颤抖着身体,伸出手指向雪芝,眼底尽是哀伤。
“奶奶,你这话也说得太难听了。我这哪里是偷的,不是你自己亲手给我的吗?前段时日,我不是说,要把这地契拿去过红吗,奶奶你忘了?”
阮老太怒不可及,照着雪芝的另一边脸挥了过去。
只听“啪”得一声清脆声响,雪芝剩下的一边脸也迅速变红。
“哈哈哈,哈哈哈……打得可真好,真好啊!”
雪芝似是疯魔,哈哈大笑过后,对着温玉大声道:“念在你我姐妹一场的份上,给你三天时间。三天过后,给我麻利点滚!”
紧接着,她看向地上的东西,大声道:“现在这地是我的,屋子也是我的,所以这里的所有东西也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