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儿,你站住。”安庆王怒不可遏地处置完管家和采筝,叫住了明宁。
“啊?”正待和林又深一道离去的明宁停住了脚步。
“我问你几句话,又深你先出去。”
林又深闻言,无视明宁求救的目光,施施然走掉了。
“怎么了啊,我亲爱的父王。”求助无果,明宁无奈地摆起笑脸问,脑中迅速掠过最近几天干过的缺德事,思索着这次是因为哪一件。
“知道我为什么叫住你吗?”安庆王故弄玄虚。
明宁思索半天,也没有什么线索,只能老老实实地说,“父王,女儿错了。”
安庆王一愣,旋即问道:“错在何处?”
“女儿不该把您的金枝玉叶瓶打破。”
金枝玉叶瓶是一只玉制的瓶子,表面上刻着叶子,上面嵌的的叶子都是金子做的。
“什么?你把我的宝瓶打破了?”安庆王立时眉毛竖了起来。
“啊?不是这件?”明宁揣度着不像是为这件事发难,于是又说,“莫非是您发现您的大氅被我用烟头烧了个洞?”
“什么!我的大氅!”安庆王更生气了,“你为什么用烟头?”
“还不是?”明宁铆劲儿地想,“莫非是你的鹦鹉被猫吃了那件事?那绝对不是我做的。我发誓。”
“什么!我的鹦鹉死了?什么时候?”安庆王气不打一处来,只觉得七窍都要被气通了。
“还不是?我还做了什么?容我再想想。”明宁灵光一现,又要再说,就被安庆王止住了。
安庆王伸出一只手,示意她住嘴,“别说了,再这么下去,老子任督二脉都要被你气通了!”
明宁乖乖地闭上嘴,睁着一双大眼睛温和地看着自家吹胡子瞪眼的老爹。
“我是说,你跟林家那小子是怎么回事?”安庆王叩着桌子说。
“什么怎么回事。”明宁听到安庆王说的是这件事,登时松懈了下来,“没怎么啊。”
“那他从你的闺房里出来!”安庆王叩桌子叩得更急了,道。
明宁不当回事,“我和他关系好成那样,他从我闺房里出来怎么了?”
“这事要是让京城里别的人知道,你还能嫁得出去?”
叩桌子的声音更加急切。
“嫁不出去就不嫁了呗!那又怎样!”
“嘿!你说不嫁就不嫁?你是郡主,不是别家寻常的姑娘,你要是有什么污名,丢脸的不仅是我,还有整个皇家!”安庆王干脆吼了出来。
“别担心。咱们不让他们知道不就好了吗?”明宁靠了过来,给安庆王抚抚后背,让他消消气。
“我说的是这个吗?我说的是…”安庆王说得焦躁,口水呛在喉咙,不禁咳嗽几声,“老子早晚被你气死!”
“那你什么意思?”
“…”安庆王看着眼前这个一脸迷茫的人称“神童”的女儿,只想仰天长叹,能不能找一个各方面都聪慧的人来当自己的女儿。
“你看,你跟林又深,知根知底,两人自小玩得好,是吧?”安庆王认命了,只能好脾气地解释,“你们俩就没有什么想法?”
话说到这份上,再不明白,就真是傻子了。
明宁恍然大悟,“你说这个啊。我对他真没想法。”
刚说完,就突然想起昨天晚上林又深给她掖被子时候那一抹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温柔,不自觉地就感觉脸热心跳。
“果真?”安庆王怀疑地看她。
“我…”明宁咬着牙,却怎么都说不出来刚才那句话了。
“看你这样子,还不是全然不喜欢。”安庆王心头一喜,他的这位在情爱方面似乎一窍不通的女儿终于开窍了。“溪儿,不喜欢你可以培养,像我和你娘。更何况你还不是完全不喜欢,那就好办了。”
“你要干什么?”
“挑个好日子定亲啊。”
“什么?”明宁一惊,“别呀,爹,别呀,咱再商量商量不行吗?”
在明宁拼死的阻拦下,安庆王到底没有做什么大事,不过是在明宁走后偷偷溜出后门,去了一趟林府,回来时候满面春风、喜气洋洋。
也许安庆王一直都是一副吹胡子瞪眼的表情,这次一下子转换了气质,众人甚是不习惯。
就连安庆王妃也就是明宁的娘偷偷问明宁,“你知不知道你爹在外面有人了?”
“咳咳咳。”明宁一碗粥卡在了嗓子里,猛地开始咳嗽,吓得王妃赶忙帮她顺气。
明宁缓过来,第一句话就是,“娘,你说啥?”
王妃重复了一遍。
“不可能。”明宁连连摆手,“他那边伺候他给他端茶倒水的除了那位李嬷嬷,其余的清一色全是男的。就连他养的那只鹦鹉,对,就是被猫吃了的那只,都是公的。你想什么呢?”
“那他那副表情,实在是诡异至极。府里的仆人议论纷纷,后来一致猜测是养了个外室。”
“不可能。你别想了。估计就是因为最近俸禄发的多了,同僚给讲了个笑话,什么的。”
“但愿如此。”王妃忧心忡忡地说。
就这样,在明宁自以为的暗恋中,她和林又深的关系向着奇怪的方向发展,由以前的兄弟关系变成了父女关系,因为她愈发觉得林又深越来越像她的父王,脾气都是一样的不好,都是变脸高手,时不时就要来个变脸神技。她也发现自己的脾气也日渐增长,每当看到林又深和别的姑娘站在一起,就有一种打人的冲动。
很快,过了一年,就是圣上的万寿节。
第一个是慕家的那位公子舞剑,很多姑娘都透过珠帘的缝隙偷偷地看过去,脸上不觉都变得通红。
只有她和永宁坐得端正。
“你怎么一点也不激动啊?”她问永宁。
永宁坐的姿势颇像是老僧入定,“你怎么不激动?”
“比起林又深,他的舞剑不过尔尔。”
明宁的回答完全在永宁的意料之中。
永宁微微笑道:“激不激动都无所谓,我的婚事向来不轮我做主,白白动了心有什么用。”
“那你看得挺开。我只是觉得,喜欢上了林又深,别的人都只是过眼云烟,不过都是那副模样,没什么可惊艳的。”明宁托着腮,偷偷觑着正对着珠帘而坐的林又深,对方对舞剑也没什么兴趣,一只胳膊撑着桌子,手则托着脸,在打呵欠。
第二个就是皇家了。明宁并不觉得有什么好担心的,有一个太子哥哥完全可以搞定了。没想到永安公主竟然说出那样的话,她一时气不过,就要开口讽刺,却看到林又深微微地摇头,眸光暗自流转。
虽然没有看她,但是明宁知道林又深是在劝她不要轻举妄动。
意料之外,永宁竟然揽下了这桩差事,一曲长相思,醉了一众文人,既打了永安的脸,更是在衡国扬名。
“你为什么那天对我摇头啊?”事后,明宁问他。
“永宁公主不一定应付不了,倒是你,强出头,会惹到别人的。永安公主并不是什么大度的人,你当心遭到报复。”
“我才不怕。”明宁梗着脖子说。
林又深叹口气,“你呀,太冲动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出头?”
“我还不了解你吗?”林又深拍拍她的头,笑道。
在外人面前,林又深永远都是个冷面公子,不管说话还是做事,都是冷冰冰的,没有温度。此话到了明宁耳朵里,明宁却觉得都是假的。林又深明明就是个很爱笑、很爱毒舌的男的:冷笑、嗤笑、微笑、大笑、苦笑、皮笑肉不笑,她哪个没见过;好话、赖话、假话、俏皮话,她哪个没听过。
她并不知道,林又深不是对谁都会笑、对谁都会说话的,他只对自己看得起的人说话,只对自己喜欢的人笑。
她并没有思考过,在要为永宁出头的时候,为什么会下意识地看向林又深,林又深又为什么正好知道她要看过去。
很快传来慕允清要替父出征的消息,明宁下意识地感到这件事的不简单,隐隐和她的那位堂姐永宁公主有关系。
莫非号称“天下第一剑”的和号称“天下第一舞”的有一腿?
她的眼中透出了八卦的火焰,忙不迭地去查证。
结果再次证明了明宁在这种事情上的敏锐。
果然如此。明宁都能想到跟堂姐谈起此事时,永宁脸上错愕的表情。
想到此处,明宁不禁心情大好。
但她很快心情就不好了,因为林又深的小厮托人带给她一个消息,那就是林又深主动请缨,请求随慕允清出征。
“为什么?”明宁杀到林府,问林又深。
“大丈夫,志在四方,当杀敌于疆场,方不负此生。”回答她的是一句文绉绉的话。
“可是…”
“你不希望我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毫无担当的男人吧?”林又深打断了她的话。
“嗯,不过我也不希望你是个躺在战场上不能说话不能动的死人啊。”明宁自然而然地接口。
“你能不能盼我点好!”林又深屈起中指,用指关节敲明宁的额头。
“我…”明宁想了想,诚实地回答,“看着你这张脸,就想起你从小到大的恶行,根本说不出好话。”
“你是来给我送行的还是气我的?”
“给你送行的,哪能气你呀。”明宁看着林又深的脸色,揣摩着说。
“元溪。”林又深淡淡地说,“等我回来…”
明宁大气不敢喘,定定地望着林又深。
“等我回来再跟你吵架。”
后半句一出来,明宁就只感到体内的血气开始升腾,有一种声音在对自己说:“元溪,打死他,掐死他,弄死他!”
于是,她真的这样做了。
“不要掐我!不要动手!元溪!这么能打,你是嫁不出去的!”
明宁以这样亲切而又友好的方式送别了林又深,自己也百无聊赖地进了宫去调戏自己的堂姐永宁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