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的黑暗里,交织纠缠在一起的声音掠向我。
高大的城墙上,我立在墙头,风飒飒而过,拂动我的头发。
“慕允清,你害死了我的毕生挚爱。那我只能诅咒你,此生此世,永生永世,无法与挚爱相守一生。我诅咒你的子子孙孙,和你一样,世世孤独,不得善终。”
这一番话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之后我就倒了下去。
风中,是永宁悲痛欲绝的声音,“溪儿”;是林又深调侃的声音,“元溪”;是知未姐的那句“也奚”;是越疏桐上扬的声线,“陈也奚”。
我是谁?我是陈也奚?还是元溪?
混沌之中,我的心思也变得混沌模糊。
“嘭”地一声,我落在了地上,血充盈了眼睛,天地间一片血色。
浑身上下都是痛的。我喘着气,抬起手,想要探寻什么,却终于落回了地上,归于沉寂。
“啊!”
我叫出声,一下子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入目的是自己的房间,我就坐在自己的小床上。
“我这是怎么了?”我捏捏自己的胳膊和腿,酸痛无比。似是想起了什么,我猛地拾起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摁亮屏幕。
屏幕的光映着我半是疑惑半是惊诧的脸,上面赫然是“腊月初九5:00”。
我去!我已经睡了一天了。也就是说我已经顺利度过了我的大限。
我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倒吸一口气。
想起昨天在幻境中嘴角溢血的越疏桐,就发了一条消息给他,“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你不会是睡糊涂了吧?
越疏桐的回复很快就显示在了我的手机屏幕上。
我扯扯嘴角,果然是个傲娇的家伙。
“你起这么早?你昨天不是嘴角流血了吗?”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按动手机把这句话发了过去。
当然,你已经快要超越我了,再不好好学习就迟了。昨天?我昨天没有流血啊?昨天我压根就没见过你。你在说什么胡话?
越疏桐的回答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昨天那些都是我的一场梦吗?我捂着嘴巴,不敢相信。
你不是告诉我昨天不要出门吗?那是什么意思?你昨天真的没有见过我?
我一个字一个字地打出来,按下了“发送”键。
就是跟你闹着玩的,你还真信?要我说几遍,我昨天真的没有见过你,我一天都在家。
“哈?这是什么鬼?”我揉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瞪大了眼睛,“这真的是场梦吗?”
旋即很是怀疑地说,“越疏桐这个人,不会是在作弄我吧?”
我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发给越疏桐的。
小爷没工夫作弄你,也没兴趣。
光看一句话,就能想到越疏桐说这句话不屑的面部表情和嚣张的语气。
“…”我气得把手边的抱枕都扔了出去,过了半分钟不到,又自己爬下去捡了起来。
在捡到抱枕的地方坐了下来,把抱枕塞进怀里,叹了口气。
所以,昨天那一场,都是梦吗?
*
早上七点多,我出了房门,瞧见了坐在饭桌边的爸妈。
“爸,妈。”我一一问好,想起昨天的惊魂未定,鼻子都泛出了酸意。
爸妈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你们昨天去我姑姑家了?”我试探着问。
“是啊。”妈喝着粥,说道。
“半路上没发生什么事?”
“没啊。怎么了?”妈眨着眼睛看我。
“没事没事。”我慌忙摆摆手,坐下来捧起粥碗就喝。过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那昨天你们俩回来之后,我在干嘛?”
“昨天我们下午四五点回来的。当时你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睡得人事不省的,我们就没叫你。”妈夹了一块豆腐干给我,“谁知道你睡了这么久。”
“是吗?这样啊。我自己都有点记不得了。”我挠挠头,夹起妈刚才夹给我的豆腐干,放进嘴巴里,嚼了几下。
一旁默不作声的爸开口了,“没料到你学习这么用功,累成这样。”说着,也给我夹了块豆腐干。
我甜甜一笑,“谢谢爸妈。”
心里却不禁汗颜,我如果困得睡着了,那估计是前一天熬夜了,才不是因为学习刻苦。
当然这种话想想就好,说出来一定会得到一顿暴栗。
吃过饭,我去了汲汲堂,知未姐倚在柜台上,手撑着头,几乎要睡着了。
“知未姐。”我蹦了进去,蹦蹦跳跳地到了知未姐跟前。
“你来了。”知未姐打着呵欠。
“昨天你跟我见过面吗?”我试探着说。
“没有啊。”知未姐无精打采地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真的吗?我昨天做了一个梦,却觉得不像是梦,总感觉是真的。”我颇为怀疑,“在梦里面,我的大限将至,你和越疏桐还来救我来着。”
“你都说了那是一个梦了。”知未姐说着,端起杯子,把里面的咖啡一饮而尽,“那就是梦呗。我昨天是真的没有见过你。”
“是吗。”我开始变得无精打采,颓丧地坐在了知未姐跟前。“我还以为自己真的是明宁郡主的转世呢。”
“谁?”知未姐惊诧道,“明宁?”
“嗯。”
“你跟明宁一点都不像。”知未姐摇摇头,“明宁天生就是个聪明人,天赋异禀。你跟她,差多了。”
知未姐这句话让我很是生气,“喂,知未姐,你这个朋友也是很聪明的好不好?”
“你聪明?”知未姐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把我看了一遍,“你要是算聪明,那我岂不是天下第一聪明人,诸葛亮都甘拜下风?”
“…”我鼓起腮帮子,对她怒目而视。
“再说了,你觉得越疏桐那样淡漠的人会救你?”知未姐再次提出了一个理由,竟让我觉得甚是有理。
“那他前一天还跟我说腊月初八不要出门的。”我犹是不信。
“小男生就爱作弄作弄别人,你别在意就好了。”知未姐淡淡地说,顺手拿起书,看了起来。
雪媚娘慢慢地踱了进来,精神同样恹恹的。
“媚娘啊。”我扬声叫它。它也无精打采的,对这个称呼什么反应都没有。
“它这是怎么了?”我扭头问知未姐。
“昨天从柜台上摔了下去,没怎么流血,就是脑子好像摔坏了。”知未姐搔搔自己的额头,继续看书。
“啊?脑子摔坏了?”
“嗯,不如原来灵光了。”
“这么可怜啊。”我爱怜地把雪媚娘抱了起来,拥在怀里,用手摸摸它的脑袋,“本来脑子就不怎么好,这下可好了,更笨了。”
雪媚娘本来蔫蔫的,听到这一句话拼命要挣脱我的怀抱,狠狠地瞪着我。
“别乱动。你本来就受伤了。”我按住它,不让它乱动。“好端端地,怎么摔下去的?”
“就是昨天我跟它说,我给它买了根大棒骨。它太高兴了,就冲了过来,没料到自己是在柜台上,直直地摔了下去。”知未姐啧啧道,“摔下来的声音,连我都觉得疼。”
我更加心疼了,“哎哟,我的媚娘啊,你可咋办呀,笨成这样都没有雌性会喜欢你的,你以后连个老婆都找不到的。”
雪媚娘气得呜呜直叫,眼露凶光,呲牙咧嘴的。
我笑嘻嘻地摸着它的头,无视它的愤怒。
*
回了家里,我给越疏桐打了个电话。
“喂?”电话接通了,越疏桐冷冷的声音从手机里流溢出来。
“昨天你真的没有见过我吗?”
“没有。”
“真的没有?”我不死心地问道。
“没有就是没有,你要我说几遍你才信啊。”越疏桐不耐烦地回答。
“哦。知道了。”我悻悻地说。
“你怎么奇奇怪怪的?”越疏桐的声音忽远忽近,大概是换了一只手拿手机。
“越疏桐啊,我问你,你最近有没有梦到我?”我顿了顿,问。“就是穿着古代衣服的。其实穿着现代衣服的也行。你好好想想。”
“没有啊。”越疏桐想都不想,就直接说,过会儿调笑道,“我对你可是半点兴趣都没有,怎么可能梦到你?”
“哦。”我愈发悻悻的。
我以为昨天的我是最接近真相的我,我都可以将越疏桐和冀知未来到我身边的前因后果都想明白了,现在却告诉我这是一场梦。真的是很难让人接受。而且昨天梦里眼睛鼻子流血的感觉很真实,越疏桐靠在我腿上时候也很真实,那种感觉并不像是梦境。
我抬头看着日历上在腊月初八那天画着的大圆圈,叹口气,准备挂断电话。
“陈也奚。”越疏桐叫我的名字。
“嗯。”我应声。
“我昨天确实梦到了你。”
这句话重新让我兴奋起来,“你梦到了什么?”
“我梦到啊…”越疏桐刻意拉长语调,让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梦到你哭着求我跟你交往。”
“…”我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给我滚!姑奶奶我死也说不出这种话!”
“女孩子家家,就不能温柔一点。”
“温柔你个头,温柔你个鬼!”我气哼哼地挂断了电话。
越疏桐这个男人,真的有把人气得半死的能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