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知未帮到安晴之后,下了楼就拍拍安晴的肩,安慰地抿抿嘴,“我先走了,你好好回家。”
安晴整个人已经僵住了,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冀知未已经离去,自己还停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推开楼门,爬上楼梯,从走廊里推着的一人多高的大箱子后面往门口看。
她等了十几分钟,那个沉寂的门终于推开了。一个穿着紫色套裙的女人,披着长头发,化着浓妆,手里拉着一个男孩子。
男孩子皮肤很白,跟他的妈妈一样皮肤白,眉目如画。穿着蓝白相间的上衣和黑色的裤子。
“妈妈,今天爸爸什么时候来?”小男孩仰头问女人。
“今天爸爸不来了,他要跟别人吃饭。”女人关上门,拿出钥匙锁上门。
安从良今天要回家吃饭。安晴一早就听到父母两个人的对话,说是最近几天都要回家吃饭。
“爸爸为什么自从送了画之后就不来了。”
“爸爸忙。”女人面色微微怔忡,似是想到了什么,低头对男孩说,“不要随便跟别人说爸爸的事情知道吗?”
“知道了。可是为什么啊?”小男孩还是很不解。
“没有为什么,就记住好了,不然让别人知道会给你爸爸带来麻烦的知道吗?”女人斩钉截铁地说,不让他继续问下去。
小男孩很乖巧地闭了嘴,跟着女人下了楼。
安晴在箱子后面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再呼出来,泪水模糊了眼眶,又有什么用。
她扶住身后的墙,深深地呼吸,减轻因为哭而带来的窒息感。
或许,我们一生都无法猜到身边人的真正面目。或许,终我们一生,我们都是被蒙在鼓里的,糊糊涂涂地过日子的。
*
“安晴跟你是一个性格。”冀知未讲述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淡淡的。
“怎么个一样法?”我直接问道。
“想要知道真相的欲望,看到真相之后从来不后悔自己当初想要知道真相所做的努力,永远清醒。”
“你要明白,有些人永远都不知道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是什么样子,生活得很幸福,这也算是一种幸福。可是,我不愿意,我不愿意自己的一辈子都稀里糊涂地过去,我宁愿知道真相,经历苦痛,也总比糊涂强。”
“所以说你们很像啊。”冀知未闲闲地说。
“后来呢?这个事情是怎么解决的?”我问,“安晴总不可能忍住不说吧?”
“她想过要忍住不说,但是到底还是不能装作不知道。”冀知未的神情些微怜悯,说,“到底还是说了。”
“直接说的吗?”
冀知未摇摇头,“也不是。”
*
崩溃了半天的安晴,很不容易地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在想之后该怎么办。
一定要告诉母亲的,不能让自己善良温柔的母亲再这样被欺骗下去,一直安于自己父亲表面的忠贞。
“我不能忍受跟别的女人共享一个男人。”这是母亲在看完某部电视剧之后的评价,她掏出帕子擦拭眼泪,还是坚决地说,“不管怎么说,我不能忍受。”
“如果,我是说如果,就是有那么万分之零点零零零零一的可能性,就是万一我爸出轨了。”当时的安晴尽量把话说得委婉一点,生怕母亲会生气她这个假设。
母亲倒是没什么异样,“那就离婚。”
“就算是有什么苦衷?”
“对,就算是有什么苦衷。我不能够忍受跟我一起宣誓要永生相爱的男人爱上了别的女人。既然如此博爱,那就不缺我这一个了。”
母亲平日很温婉,但是对于感情还是很坚决的,既温柔又坚强,这才是她母亲。
安晴想起了曾经两个人在客厅沙发上的对话,下定了告诉母亲的决心。
可是总不能无凭无据地告诉自己的母亲,父亲出轨了,而且好像还出轨了有些年头了。
安晴从箱子后面移出来,走步梯下了楼。
晚上回到家,安从良已经坐在饭桌前很久了,悠闲地吃着一盘凉菜,“怎么才回来呀?这大晚上就不要瞎跑了,早点回家才好。”
安晴看着他,觉得陌生,自己一直直呼“老安”的男人到底是谁,她一直都没有看透这个男人。
“怎么了?”安从良也感觉到安晴的异样。
“没事。”安晴不想让安从良察觉到,立刻找了个理由,“今天天气冷,我有点冻傻了。”
安从良呵呵地笑着,“快去空调跟前暖暖,别把冷气带给你妈。”
这话说得温暖,好像很恩爱,但是却让安晴觉得冷,她抖了抖,真的站到空调下面吹暖风去了。
越吹越觉得冷。有的时候,身体上的冷可以缓解,可是从内心发出来的凉意却是万万不能靠外力消除的。
三人坐下来吃饭。
安从良和母亲都纷纷给安晴碗里夹菜。
“老安。”安晴还是很熟稔地开口。
“嗯。”安从良应道。
“你买东西的小票那会儿掉在地上了,让我捡起来了。”
“什么小票?”安从良的脸色唰地变了。
“买画的小票。”安晴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你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奇怪是什么小票。”变了的脸色瞬间又恢复如常。
“买什么画?”母亲插嘴道。
“叫什么兰花图。”安晴从兜里顺手掏出小票递给安从良的时候给母亲看了一眼。
“你买那个干什么,你又不喜欢字画这种东西,嫌它变扭。”母亲颇为好奇地问道。
只这一句话,安从良的脸色又变了,一把夺过小票,揣在兜里,“没什么,打算往公司的墙上挂。”
“那我下次去你们公司看看,我对那个还挺喜欢的。”母亲的声音柔婉,语气却不容许他拒绝,“尤其是兰花,我在娘家那边特别喜欢兰花。”
这下,安从良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好,你下次要去看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其实也不用告诉你,我就是看一眼,也不是去干什么,你要忙就忙你的。”母亲继续自顾自地说。
“我找人去重新装裱了,我不是担心你突然要去,结果还没拿回来,白跑一趟嘛。”安从良居然圆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