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头也不回地离开时,穆盈盈以为自己跟池诵的关系也就仅限于当日同傻一次的默契以及对付池诵妈妈时候的心有灵犀。
没想到,只是过了几天,她就收回了自己当时的想法。
一天晚上,她在家再次与主管大战三百回合的时候,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主管:“穆盈盈,你是傻子吗?搞出这样的文案来。”
穆盈盈:“对不起,主管,我改我改,您觉得应该怎么改?”
主管:“我觉得吧,这个感觉很重要,你要让客户感受到你的诚意。”
穆盈盈:“这个好抽象呀。有具体操作方法吗?”
主管:“我雇你就是为了让你自己操作的。你连这个都要问我,我雇你干啥。”
穆盈盈:“……”
就在穆盈盈退出微信界面,很无语的时候,手机铃声忽地响起来,她顿时一震,瞟了一眼是陌生来电,顺手接起来了。
“喂?”
“是穆盈盈吗?”
一个很耳熟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到她的耳朵里。
“你是…你是池诵?”穆盈盈想破脑袋,终于找到了可以匹配这个声音的人。
“是我。”
“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的?”
“穆小姐。”池诵的声音真的很好听,有一丝少年人的小奶音,也有成年人的醇厚,穆盈盈不禁觉得浑身一颤。她听见那头的人无奈地说,“名片虽然无用,但起码可以向我提供手机号码。”
“哦。”穆盈盈左手拿着手机,右手在纸上写着她一刹那想到的对于文案的修改意见。“所以是有什么事吗?”
“我妈让我来给你送点吃的。”
“啊?”穆盈盈只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这简直是今年除了自己母胎单身的好姐们脱单之外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为什么?”
“我妈一心觉得你就是她的儿媳妇,非让我送东西来。我不送,她就要赶我出家门。”池诵瞅着副驾驶座的一大袋吃的,无可奈何地说,“这大晚上的,我很想在家睡个好觉,不想被赶出家门,所以只能出来找你了。”
“这真的是今年最匪夷所思的一件事了。”穆盈盈觉得很荒谬。
“谁说不是呢。”池诵说,“我在你家楼下。下来拿。”
“等等,我的名片上可没有我家的地址,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穆盈盈问。
“我妈跟我说的。她一董事长,跟你们公司要点员工住址不在话下。快下来拿,今天很冷的。”
“好。”穆盈盈挂断电话,呆了几秒,就穿衣服下楼,顺手把钥匙揣在兜里。
今年是怎么了?穆盈盈边走边想。朋友脱单,剩她一个单身狗就不说了。再就是主管比去年更加疯狂地盘剥他们这些苦工。然后是分不清刹车油门出了个车祸,遇见了一个有钱人,顺便认识了有钱人的妈妈,好巧不巧,就是合作公司的董事长,更离奇的是,还想让她嫁给自己的儿子。
这都什么事啊!穆盈盈想得脑壳疼。我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啊。
五
下了楼,池诵早就等在了那里,手里提了一包东西。
“久等了。”穆盈盈赶快跑了过去,要接过东西。
“没事。”池诵把这包东西递过来,还补充说,“慢点,东西挺重,当心。”
“多谢董事长了,这怎么好意思。”穆盈盈接过来,笑着说。
“她呀,就是闲的。非让我找女朋友。”池诵摊手说。
“那你倒是找一个呀。你这样的,不缺想当你女朋友的人吧。”
“还好。”池诵不以为然,“你呢?为什么不找个男朋友?”
穆盈盈闻言低了低头,摸了下鼻子,“我这样子的,就是自己太挑了。条件好的,看不上我。条件一般的,我看不上人家。”
“在你眼里,什么算是条件好?”池诵挑了挑眉,问她。
穆盈盈想了想,听见池诵补了一句,“有钱?”
“不是。”穆盈盈断然回答,答完又再次陷入思考。
池诵就这样看着她冥思苦想的样子,不禁扬起了嘴角。
“就是学识好,智商跟我一样或者是在我之上,还要跟我谈得来。再就是,对我好。”穆盈盈一项一项地摆出来。
“大多数人都卡在了智商?还是谈得来?”池诵再次发问。
“智商卡了小部分,谈得来卡了大部分,然后就成了这个样子。”穆盈盈学着池诵摊手的样子说。
“那么,你觉得,我符合吗?”池诵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耳朵有些泛红。
“什么?”穆盈盈上下打量池诵,确定他不是发高烧或是有什么精神疾病,“你不会是想敷衍你妈吧?”
“我认真的。”池诵眨着眼睛看她,很无辜,很纯真。
他们俩头上的路灯一直在闪来闪去,半明半灭的灯光为氛围增添了几分暧昧的气息。
穆盈盈咽了口口水,“我如果记忆没有紊乱,你和我是几天前认识的。”
“是。”
“我们除了那次,这是第二次见面。”
“是。”
“所以,为什么?”穆盈盈端详着池诵在明灭灯光里异常完美的脸,他的小卷发在路灯下闪着光。“为什么是我?”
“我是第一次遇到和我这么默契的女孩子。也是第一次相信一见钟情。”池诵认真地说,“我是第一次跟女孩子表白。我是第一次这么想和一个女孩子在一起。”
“你了解我吗?”穆盈盈很激动地说,“你不了解。你不知道我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你不知道我的习惯与爱好,你什么都不了解。而且我也一样。我只能看到你的表面。”
“我明白。你觉得我们应该进一步了解对方再下决定。”池诵低下头讪讪地说。
“对。我是这个意思。”穆盈盈说。
“哦。好的。”池诵点点头,表示赞同,“那么从明天开始我就要开始追你了,你准备好了吗?”
“好。看你能不能打动我的铁石心肠喽。”穆盈盈同样点点头。
池诵撂下话,就上了车,跟穆盈盈说,“就这样,再见。”
穆盈盈举起爪子,跟他再见,转身上了楼。
池诵看着她进了楼道才开车离开。
六
自那天以后,池诵就开始了他的追求大业。
每逢节日必送鲜花,过生日必要亲自带着蛋糕来给她过生日,除此之外,每天必备一首极具小清新的情诗。只要穆盈盈一有难,他必出现。就这样过了几个月。
“你还不准备答应人家?”朋友放下指甲油的小刷子,吹了吹手上的指甲油,又举起手看了看,“你不能一直这么吊着人家呀。”
“我不敢答应。我怕他那么欢喜地跟我在一起,后来却失望地发现他费劲心思追求的是这么一个没意思的人。”穆盈盈一边拿起小刷子往指甲上涂着,一边说。
“这么说,你其实不是不喜欢他。”朋友用手托脸瞧穆盈盈,说。“你是喜欢他的。”
“算是。”
“那就答应呗。就当尝尝鲜。”朋友漫不经心地说。
“谈恋爱怎么能当尝鲜呢?”穆盈盈瞟她一眼,指着她,一脸恍然大悟,“你不会就是这么想的,才答应你那位的吧?”
“这倒不是。主要是你跟我不一样。”朋友拍拍她的头,“你这样想,是他先追的你,他以后后悔跟你有什么关系,是他自己愿意的,又不是你的问题。就这样接受吧。”
“是他自愿的…”穆盈盈嘟囔着,抱着自己的膝盖陷入沉思。
这天晚上,池诵约她去中都大厦吃饭,两人挑了靠窗户的一张桌子坐定。
池诵挑了几道菜,穆盈盈也选了几道,服务员走了以后,两人突然陷入沉默。
“怎么不说话?”穆盈盈试图打破寂静。
“我在想,该说什么。”池诵屈起手指在桌子上叩着,发出“噔噔噔”的声音。
“你妈怎么说?”穆盈盈支起手臂,用两只手撑着下巴问。
“说什么?”池诵呆了呆,头上的小卷毛有一缕摆脱控制,在头上晃来晃去,看得穆盈盈心痒。
“你追我的事。”穆盈盈提醒。
“她能说什么。她老人家巴不得我赶快有个女朋友呢。”池诵的手闲不住,开始去碰桌子上的蜡烛。
“可是…”穆盈盈欲言又止。
“你该不会是对我妈董事长的身份有顾虑吧?”池诵好笑地看着穆盈盈,手上并没有停下来。
“如果是怎么办?”穆盈盈仰起脸问她。
“不如…”池诵的双眼对上穆盈盈的眼睛,穆盈盈可以看清楚在他黑色眼睛里的自己,可以看清楚大厅里的灯光在他眼睛里的倒影有着细碎的光亮。穆盈盈分明听到自己有力的心跳。
“我们私奔吧。”池诵勾起嘴角,说。
明明是句玩笑话,穆盈盈却动心了。
大厅里的水晶灯照耀着他们俩,明晃晃的。
穆盈盈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很耀眼,有着独特的光芒。
她的感觉很奇妙,就像一艘独行海上多日的小船终于找到了遥远的灯塔一样,雀跃而忐忑。
有人在弹钢琴,那是波兰女钢琴家的《少女的祈祷》。
流畅的琴音充斥着整个大厅,平添几分浪漫。
不知道是气氛在作祟,还是她的心思在搞鬼。她觉得,完了,自己好像真的喜欢上了这个男人。
穆盈盈赶快低下头掩盖自己的心思。
一曲作罢,对面的人站起身来,走向了那架中央的钢琴。
他坐在钢琴前,开始弹奏起那首烂熟于心的乐曲。
调子一起,穆盈盈很快就听出来是《月光奏鸣曲》。
哀伤得刚刚好,让人想起月光照拂的夜晚。
穆盈盈望着他,突然想起,有一天他写给自己的诗里引用了余光中的诗,“月色和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今天晚上的《月光奏鸣曲》算是表白吗?
穆盈盈的心还是跳得惊天动地,脑子里有一个念头叫嚣着,不要放过这个男人,错过了这棵优秀的歪脖树,还去哪里找这么好的歪脖树。
这个男人,应该属于我。
穆盈盈这样下定决心,给自己打气,勇敢一点,不要畏惧后果。
一曲终了,大厅里的人纷纷鼓掌。池诵绅士一般地鞠了一躬,就走回了座位。
“怎么样?还不错吧。”池诵耍宝一般地对她说。
“池诵。”穆盈盈说话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心快要炸裂一般,根本平静不下来。
“怎么了?”池诵看着眼前的穆盈盈,以为她不舒服,“你怎么样?还好吗?”
“我很好。我只是…”穆盈盈低头平静了片刻,抬头瞧见了一脸担心的池诵,她望定池诵的眼睛,说,“池诵,我们在一起吧。”
说完这句话,心脏像吃了兴奋剂一样跳得更加欢快,心跳声几乎要盖过她自己的声音。
池诵张大嘴巴,不敢置信地问了一遍,“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怕我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