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益川知道成明慧不在凤朝，是杜时伟告诉他的。

因为他们这段时间关系紧张，他已经好久没让杜时伟去看成文娟了。那天他心血来潮打电话给孟瑶，她正在医院做产检。其实也不算心血来潮，因为孟瑶摔了那一跤，在他心里砸了个坑，时不时地就惦记着。

想起医院，又想到成明慧，便让杜时伟下班之后去跑一趟。后来杜时伟向他汇报，有一个年轻的男人去看成文娟，是她的老板邱桐。

他算开了眼界，这个女人当真是听了他的话，完全不把林家儿媳妇的身份当一回事，整天在外头勾三搭四。忍不住就打电话给成明慧，想要刻薄她一番。

他在公寓里，捧着红酒杯给成明慧打电话，电话接通的时候，他听到成明慧对别人说：“我接个电话，稍等一会儿。”

他还听到别人的说话声，以及过路车辆的喇叭声。他不悦地皱着眉头说：“这么晚了你还在外面？”

“哦，我在A县。”成明慧回答他。

“你去A县干什么？”

“跑市场。来好几天了。”

听到这里，林益川不知道要说什么。对她这个人吧，说不上失望。但她总把他当成一个不存在的人，多少有点挫败感。于是他不讲理地问：“你不管你妈了？”

“我不在的时候让邱桐去看。”

“你让邱桐去看是几个意思？”问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感觉到胸中有一股气了。

成明慧只觉得他有点无理取闹：“让他去看有什么不妥吗？难道让你去？”

林益川被问得哑口无言，憋了一会儿只挤出两个字：“做梦！”

成有慧把电话挂了。林益川看着手机，一口喝尽杯子里的酒。他忿忿地想：我不信你在锦华能翻了天不成？

成明慧离开凤朝已经第四天了，凤朝市下辖八个县城，每个县城又有十来个乡镇，就这些地方全走一遍，也得半个月。邱桐给她安排一辆车和一个司机跟着，走之前还说，要是她会开车，还能省一个司机的钱。

几天走下来，情况大致已明了。目前盛天在八个县的县城里都有自己的连锁或者加盟店，其他公司的连锁有但极少，不是每个地方都有分布。如果锦华要进来，最快的办法就是开自己的直营店，次些就是发展加盟，或者一心只做那些非连锁的个体药店终送配送。

做直营店花费太高，一个店需要投入的资金都在三十万，盈利是未知数。在对公司资金进行评估之后，邱桐倾向做发展加盟和终端配送。

但这也是个难题。因为锦华现在发展得不好，比盛天差一个档次，谈加盟对于成熟的个体药店来说诱惑力不大。而终端配送，前期开销与收益也是不成正比的。

之前做的那些方案，拿到现实里，不过是纸上谈兵。

不过也不全是那么悲观。盛天的业务只到县城，乡镇没有被丁思敏的魔爪蹂躏，是一块净土。

她以玩笑话的方式汇报给邱桐。邱桐干脆地说：“哪怕赔钱，我们也要把这条终端线做起来。”

成明慧问他：“你能赔多少钱？”

邱桐一语双关：“也赔不了多少钱的。”

既然老板发话了，成明慧也不再犹豫，接下来拿着资料就认认真真地拜访除了盛天连锁店以外的每一家药店，送上公司的产品海报。有人态度冷漠，有人不冷不热，有人态度友好但一说到合作，就没有下文了。

这天走了一圈下来，没有谈成合作意向。在县城找地方住宿的时候，成明慧有很强烈的挫败感，跟邱桐汇报的时候灰心丧气。

其实邱桐也在内心里问过自己，他们的方向是不是错了？但作为老板，他不能向成明慧一样无所顾及，不成熟的话是不可以随意向员工吐露的。只好安慰她：“先不要着急，也许明天就会有好消息呢。”

成明慧有气无力地说：“但愿吧。”

因为要控制费用，他们找的旅馆是在县城边缘，再往外走一点，就是城中村，大量外来务工人员在这里租房子住。安顿好之后，她和司机去找饭吃。

出于职业的敏感，即使是在找吃食的路上，她的眼光都不会放过临街的药店。走几分钟，来到一个岔路口，一侧通向县城繁华地段，另一侧通向城中村，不远处还有一个学校。这里有一家药店，营业面积大概有六十个平米，招牌做了有些年头，被风雨吹褪了颜色，还积了些污垢。

从外面看进去，偌大的店面只亮了两盏灯管，发出惨白的亮光。成明慧摇摇头，跟司机说：“这个店可惜了。”

司机不明所以：“可惜什么？”

“可惜了这么好的地段。”成明慧说。

他们走过那家药店，到一家快餐店吃饭。成明慧脑海里一直挥不去刚才那个药店的情形，她决定吃完饭要进去看看。

她吃得少，吃罢碗里的，她对还在埋头苦吃的司机说：“我刚才路过的那家药店看看，你一会儿去那找我，或者你先回旅馆。”

司机点头。

药店比路面高出两个台阶，成明慧走进店里，首先去看了亮着的灯管，上面落了一层灰，玻璃柜和货架也久不打理，药品零散地摆着，墙上贴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海报，整个店都呈现出一股颓废。

老板坐在收银台那里看手机，期间走进来一个顾客，说了一个药名，老板硬梆梆地说：“没有。”

待来人走后，老板才发现店里还有一个女孩子。于是放下手机问她：“你要什么药？”

成明慧打量老板，四十多岁，头发有些花白。她用手揩玻璃柜，上面马上出现一条清晰的痕迹，而她的手掌脏了。她说：“老板，你这个店是不是不想做了？”

老板不知道她是哪路来的神仙，板着脸说：“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要是不买药就滚吧。”

她从包里掏出自己的名片，双手递过去：“我是锦华医药的业务员。”

见是同行，老板放松了警惕，这才不经意地跟她说：“钱不好赚了，我也没心思打理。”

成胆慧眼往外看，外面亮了路灯，居民三三两两出来散步。她说：“这地段其实不错的，是经营上有什么困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