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撕咬先前红衣女人时,曾咬下来过她身上红衣的一块布片。
鬼的衣物怎么也可以实体化?
小孩儿已经睡着了,大黄趴在他身边,突然伸出爪子在尖利牙齿上划出血迹,然后摁在那块布片上,布片仿佛活过来一般扭曲着将血液吸收殆尽,大黄带血的爪子在空中画了一个符。
这是招鬼师的手法?悠悠心里一惊,人间有招鬼师,生来不凡,血液配以符咒,可以招来鬼魂供自己驱使,得大乘者甚至可以自己捏出个傀儡来,招鬼师,也算是圣修的一种。
难道大黄的母亲是招鬼师?他的记忆开头是深巷,悠悠以为大黄开始记事就是那时,却没想到并非如此,那么大黄在此之前究竟有什么经历?他是失忆了,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这招鬼的手法,他是从哪里学来的?
这种有记忆却没被展示的梦境,悠悠第一次经历。虽然疑惑,但身在梦境中,也没办法弄明白,只能等结束之后亲口问大黄了。
黑暗中倏然悬空亮起一个红点,红点越来越大,里面有个红衣女人哎哟一声掉到竹筐旁边,看着眼前的红光还没有完全消失,又连忙爬起来把手伸了进去,拽住了什么东西,仿佛十分吃力的拉扯了许久,空中又掉下来一个人,刚掉下来就爬在地上仿佛在找什么东西。
红衣女人站起来,“别找了,头在你背上。”
显然是先前的两个鬼。
黑衣男人从背上摸到自己的头,一边往脖子上挂,一边问女鬼,“感觉到没有,红伶的召鬼术。”
女鬼森森点头,“那婆娘都死了许久了,总不能成了鬼,还要役使我们吧。”
大黄,“汪!”
女鬼跳到男鬼身上,“穷奇!”
大黄:“撒手!蹲下!”
女鬼手脚完全不听自己使唤,蹲的贼利索,大黄看着她,“红伶是我的母亲。”
果然。
招鬼师与神兽穷奇的血脉。
招鬼师对鬼有这血脉压制,大黄问什么,他们就答什么。
“名字?”
“阿香。”
“同德。”
“年龄?”
“不记得了。”
“死因?”
“病死。”
“斩头。”
“嗯。”大黄颇为满意的点头。“好了,你二鬼就在这里守着,鬼来杀鬼,妖来灭妖,切不可偷懒。”
悠悠看这一幕看得目瞪口呆,怎么大家都听得懂狗语的嘛。
阿香和同德在垃圾筐前为阿明冲锋陷阵。
大黄在小孩儿旁边蹲着,威风凛凛的模样,仿佛监工。
天色已经很黑,小雨淅淅沥沥下个没完,小孩儿虽刚刚出生,却已经会爬会抓,拽着包裹盖在大黄身上,自己又爬到大黄身边。
大黄心里一暖,然后别别扭扭用爪子也把小孩儿扒拉到包裹布下面,目视着前方,“你以为这样我就会一直守着你了?我告诉你哦,该丢的时候,我还是要把你丢掉的。”
小孩儿咯咯笑,一双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简直可爱极了。
这一晚过的腥风血雨,青石巷中人烟稀少,倒也没惊动人,小雨渐停,天色初晴,朝阳欲出。
鬼魂不能见阳光,妖魔也不常在白天出现在,小孩儿睡沉了,阿香和同德缩在竹筐旁,大黄叹了叹气,“天将大明,你们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去吧,我守着他。”
阿香笑,“我们生前是修行之人,如今也是上了年纪的修行之鬼了,阳光于我二人而言,倒是并不防事。”
大黄只点点头,看着阿香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她,“你认识我母亲红伶?”
“红伶……”阿香怔了怔,仿佛陷入了沉思,缓缓道,“我和同德生前均是不同门派中人,我与红伶都是天分极高的招鬼师,从小就明争暗斗视对方为眼中钉,同德所在的门派驱鬼,两门派本是对立,我和同德却冲破了各种障碍,非要在一起,红伶发现了我们,就经常以此为要挟,让我们陪她偷师父的酒,或跑出去玩耍,那时年纪尚小,一起耍过闹过才发现那婆娘居然是个好人,后来我有了身孕,红伶助我们二人私奔,却不慎露出了马脚,她被罚去了万兽谷,我们被抓到后,同德被当场斩杀,我被人拖走,生下一个男孩儿后,就得了重病,也没在人间多活。”
同德倒吊着的脑袋上显出哀戚,“我们早就给孩子取了名字,叫阿明,阿明尚未满月就被驱鬼门派的人偷走了,做了血祭。”
阿香不再言语,仔细看着小孩儿睡觉,觉得真是可爱。
同德也跟着看,想了想问阿香,我们阿明,当时是否也如此水灵?
人人都有不得已,悠悠盘坐在旁边,托着两腮,心里觉得复杂莫名。同生共死确实浪漫,可若是不知生死,那好好活着的那一方,究竟要怎么做才好?
快上日头时,小孩儿突然醒过来嗷嗷哭叫,似是饿了的模样,阿香心疼,说,“这才多大的小孩,没有奶水可怎么行。”
怎么才能让小孩吃到奶呢?
同德眼前一亮,心生一计。
大黄竖起耳朵去听,然后脸上微笑,心如死灰,甚至想着同德要是怕阳光,一定要好好晒他一晒。
小孩儿嗷一声又哭起来。
大黄深吸一口气,对着同德,“好,就按你说的办。”
大黄随阿香学了招鬼派的速移符,趁着人少的机会,两鬼一狗一小孩,转移到了偏僻山村,在山村里的古庙里暂时搁置。
先由阿香和同德去南村子转悠,看谁家有妇人产奶。
然后让大黄拖着小孩儿挨家挨户狗头撞门,跪地讨奶。
多么绝妙的法子!
大黄在庙里黑着脸等阿香夫妇。
不多时,两鬼激动的飘回来,看上去十分兴奋,比比划划说了一通,大黄拖着小孩儿,跟在两人的身后就往外走。
人们看到,稚嫩的一只小狗,拖着一嗷嗷大哭的嘤儿,拿脑袋撞响了村头小李寡妇家的门。
撞得那叫一个凄惨,砰砰响。
人们看不到,小狗的后边,两只一点儿都不像样的鬼,在加油打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