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风中有呜咽之声，有女人模糊的说话声音争抢着钻入悠悠的耳朵，她向来起床气极大，此刻听到这种琐碎，声音极小却完全足够扰人安眠的声音，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周围还处于黑暗居多的环境，有两三道光线顺着纸窗穿过，悠悠仔细听着说话的源头，觉得这声音离自己极近，却又模糊的很。

“大兔子……二……瞧……三兔子……”

放佛在念歌谣一般。

天已经快亮了，离火宗估计已经开始为宗主的葬礼做起了准备，索性不睡了，起来去看看到底是谁，在大清早扰民。

悠悠起身穿衣，突然听到门前有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歌谣停了一瞬，更急促的念了起来。

悠悠动作一顿，看向门前，白色的门纸后隐隐约约透出一坨黑色的身影，放佛有一个人蹲在那里，悠悠放慢动作，蹑手蹑脚的过去，透过门缝向外看，她看到了……

一只眼睛！

“什么东西？！”纵然身为神兽，悠悠仍旧猝不及防的被吓了一跳，她猛的向后退一步，隔着门窗大声斥问。

门外的黑影咯咯咯笑了起来，念歌谣的声音开始清晰，“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九兔子坐在地上哭泣来，十兔子问他为什么哭?九兔子说，五兔子一去不回来！”

言语之间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悠悠试探着把门打开，黑影猛窜起来，悠悠定睛看去，是个人，衣服破破烂烂，头发都打了结蜷曲在一起，浑身发出一股恶臭的味道，她看着悠悠哈哈大笑，“死了！一个一个的，排队死了！死了好！都该死！”

是个女疯子。

祝融和小白听到声音也都起来，出门看到这副光景，忍不住一愣。

祝融微微皱眉，“此人必然是离火宗内之人，离火宗纪法严明，断然不会让外界的疯子随随便便上山来的。”

悠悠心中陡然生疑，突然想起向思远昨日说过的话。

“一直到现在，连大师兄都已经离世，就只有我和九师姐还活在这世上了。”

如此一来，按照顺位来说，宗主死去，应该由八长老继位才是，怎么到让排行最小的向思远来掌管了宗内事物？除非……

九长老已经没有能力掌管事物了。

显然三人想到了一处去，眼前的疯女人突然安静了一会儿，她死死盯着悠悠，突然间仰头嚎啕大哭起来，“师姐，我饿！师姐，韵诗好饿，你怎么不来看我！”

八长老向韵诗。

悠悠看着眼前如同小孩儿一般嗷嗷讨食的向韵诗，突然没来由觉得心口软了几分，她放轻声音哄着女人，“韵诗乖，我带你去寻吃的好不好？韵诗不要吵闹。”

向韵诗渐渐安静下来，一双眼睛骨碌碌看着悠悠，竟让人觉得纯真莫名，她伸出手来对着悠悠，“我要吃糕点。”

悠悠无奈叹气，“好，给你吃糕点。”

每个客房都有提前安排好的糕点，悠悠轻轻拍着向韵诗的背，转头对着祝融使眼色示意他快去叫向思远来。

祝融保持微笑，老子堂堂神尊，刚被一个刚升了仙籍的毛小子怼得哑口无言，居然又被一个刚化形的小丫头支使来支使去的，我尼玛……

小白跟在悠悠身后进了客房，他转头颇有几分深意的看了祝融一眼，像是强忍笑容一般对祝融作揖，“有劳神君了。”

神君这两个字，他咬的格外重。

祝融转身就走。

向韵诗见到糕点就大快朵颐，悠悠怕她噎到，又为她到了一杯水。

悠悠房内的糕点一动没动，这倒是让小白觉得诧异，“你不是最爱吃糕点？怎么一块儿都没动。”

悠悠撇嘴，“没你做的好吃。”

想了想，她文绉绉的补充道，“曾经沧海难为水。这糕点，我下不去口。”

小白颇为正经的点了点头，嘴角不经意间小小掀起了一角，仿佛心情极好的样子。

未等多时，向思远和祝融便赶了过来，应该是葬礼就快开始，向思远的头上包了一块白色的头巾，他急急忙忙过来，见到向韵诗脸上便显出大喜的模样，他对着悠悠深深一拜，“多谢悠悠大人，实不相瞒，师姐已经失踪一整晚了，今天至今未寻到她的身影，我还以为……好在现在，师姐原来是在您这儿……”

他言语之间都有些逻辑不通起来，悠悠摆摆手示意无妨，想来他昨天突然急忙离开，也是为了去寻找他师姐了。这会儿向韵诗十分欢乐的吃着糕点，情绪稳定的很，向思远看着她微微笑着，笑着笑着眼圈就红了起来，悠悠十分感慨，“你们师兄弟姐妹们之间，感情看着仿佛极好的样子。”

向思远擦一擦眼睛，“我们十个人，本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大师兄年幼多病，却极有长者风范，二师兄和三师兄是一对双胞胎，平日里最爱嘴贫欺负人，却独独对大师兄十分尊敬，四师兄是个死士，平日里不苟言笑，却唯独和我们在一起时，十分随和，五师姐极爱穿蓝色的衣服，她虽然排行第五，却最是懂事，九师姐最调皮，从小到大惹祸无数，总是被师父罚禁闭，五师姐就拉着我一起偷偷给她送糕点……”

他声音显然已经哽咽，“六师兄，七师兄，八师兄早早便随师父外出游历，师父死去后，他们也并不常回来，却时常托人给我们带些新奇有意思的东西回来，每个人想要的东西，他们一清二楚。”

四下沉默，向韵诗吃完后随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她看着向思远，突然豆大的一滴泪珠涌了出来，她伸出手去摸向思远的头，“小远别哭，师姐在呢，不哭嗷。”

向思远的表情却突然产生了变化，他唰地抓住向韵诗的手，“师姐？！你记得我了？那你还记得五师姐吗？五师姐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向韵诗却露出十分惊恐的表情来，她睁大了眼睛把手收回来，突然蹲在地上把自己蜷成一团，目光毫无焦距，又开始念起了歌谣，“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

悠悠和小白飞快的对视一眼，小白率先问出口，“敢问思远长老，八长老难道是亲眼见到了您五师姐的死去，之后便疯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