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旻为谢珩寻了个安静的地方，给她泡了壶热茶，滚烫的茶水氤氲着雾气，齐旻阴沉着脸说，“若是早知道你在颍阳受这种委屈，我就不该叫你来颍阳小聚，应该直接让沉钺送你回金陵。”

此时此刻，齐旻对萧璟也是心生怨恨，他原本看不过萧璟经年的爱而不得都付诸东流，才没有让她离开，没想到居然伤害了谢珩。

谢珩将齐旻眼里浓重的悔恨与愧疚看的清清楚楚，她比谁都明白，齐旻总是将她的不开心无数倍的放大，他想尽办法捧在手心里的妹妹怎么舍得让别人糟践呢。齐旻对她越好，她心里也是越愧疚，她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兄长的好。当时是她一意孤行地留在燕京，哥哥并不欠她什么。

她的手轻轻拍了拍齐旻的手背，笑的入沐春风，“没关系，左右我出了气，也没有放在心上。实在算不得什么委屈。”

“碰到思敏这样嚣张跋扈的人就得要狠，你手疼不疼。”说着齐旻就扒开谢珩的右手看。

她的手很凉，齐旻也没有多想，只觉得是谢珩天生畏寒。她白皙的手心里很红，可见打人时的力道。

齐旻倏忽就笑了，“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睚眦必报的性子。”

“这不是哥哥教的吗，在外面不能被欺负了，被欺负了就得狠狠地欺负回去，出了事府里兜着，府里兜不住哥哥兜着。”她开着玩笑说着儿时的童言无忌。如今想起来却是恍若隔世的感觉。连身边的阿盏都觉得好笑。

“不错，睚眦必报便睚眦必报吧，总之我齐府的女儿，总不能叫人欺负了去。”齐旻也一时心情大好，刚刚的不愉快似乎都过去了。谢珩是他亲妹妹，哪怕过了这么多年，她依然知道要怎样让他高兴。

俩人聊了好一会，才回了大营，云妃脸色很不好，煞白煞白的，倒是齐嫣笑的开怀，站在萧璟身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萧璟的眼神总是若有似无的落在了她的身上。她不想去探究那眼神里的是关怀还是其他。

雪地里清出了一片空地，摆满了战利品，有一头熊格外的醒目。那皮毛全黑没有一点杂色，品相极好。

“这头熊孤命人给你做一件大氅。”萧璟侧头笑着对齐嫣说，齐嫣重重的点头，开心溢于言表。她看向萧璟的眼里是真诚的爱慕。

“我也得了几件好皮毛，你若是喜欢拿给你做汤婆子。”齐旻说

“不必了，这冬狩不过求个趣味，我从小畏寒，身边最不缺的就是皮毛了。”谢珩压底了声音在齐旻耳边说到。

萧璟看见兄妹亲昵的模样眼里瞬间有些阴沉，沉声吩咐道，“天色不早了，传令给郑殷，准备回宫”他说完就拂袖离去了，齐嫣有些没有头绪，莫名其妙。便连忙跟上去。云妃看着萧璟刻意疏远她的样子，也不上前，只远远的站着，不争不闹的。她身体不好，眉目间总有一股倦怠之情。看着令人心疼。她眼神向谢珩看过来，神情消减，眼里满含歉意，饶是她一个女子，都生出怜惜之情来。

谢珩没有上前，只远远的朝她笑笑，聊表心意。她也不知道这个云妃是真情还是假意，可若是真是讨厌她，还能朝她露出这种表情，还真是不简单。

“奴婢看这云妃娘娘太软弱了些，不像是坏人。”阿盏呢喃道，她不像莫愁细腻，虽说在秦宫生活多年却摸不清其中门道。

“是软弱还是存心看戏还有待商榷，总之还是离远些的好。”谢珩对这个云妃感觉实在不好，她确实感受到她眼里一瞬间的敌意。那不是错觉。况且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绝不是个软弱人物。

谢珩直到要上轿回宫的时候才看见郑殷，他没有再穿盔甲，只穿着月白色蜀锦衣衫，袖口和领口都绣着竹叶，腰间佩剑，端的是一位芝兰玉树的浊世贵公子。

他扶着谢珩上轿，“齐相国在前面与陛下一起，本来说与你一道的，不知怎么被召过去了。”

谢珩也觉得疑惑，哥哥早先便说好了与她一道回宫，临走时她却遍寻他不到。原来被召到萧璟身边了。

谢珩坐在轿子里，轿子里贴心的备了汤婆子，她掀开帘，郑殷已经坐在高头大马上，朝她温暖地笑。谢珩说“怀愉，难为你费心了。”

上次过后，郑殷便没有再追问她，他口口声声说要去查燕京的事情，谢珩也知道他没有做，他永远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她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他不会做，也不会想要去知道，让她不开心。

“你不来身体就不好，不要再吹风受凉了。”他骑马靠近，帮他放下轿帘。

齐旻被萧璟拉过来，此刻正骑着马在萧璟的轿子外面。

“你是不是有病，把我拉过来也不讲话，我时间很宝贵的。”齐旻吐槽道。

“你只怕一股脑的精力都扑到你宝贝妹妹身上去了吧，我让你做的事怎么样了。”萧璟的声音从轿子里传出来，闷闷的。

“你放心好了，天策府辅政，太后和越王都被看的紧紧的，大魏那边来了线报，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穆家那个向来体弱多病的四公子，病突然好了，还在宫里谋了个官职。”

“穆弋阳？”萧璟问

“对，说来也奇怪，听说当年临安公主遍寻名医，可对这四公子的病都是束手无策，说是娘胎里带出来的顽疾，活不过二十岁，药石无医，哪曾想今年突然就好了。”

过了良久，萧璟道“查查这个穆弋阳。”

齐旻怔愣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你怀疑穆弋阳？”

“我们在大魏活动很受限制，穆家在大魏也不是一般的朱门豪府，皇亲国戚的，不好查探。”齐旻说。

萧璟说“找麒麟阁，让他们查探。”

“行吧，但是你要想清楚，和江湖上扯上了关系，后患无穷。”

“我得和你说件事，我看上了一处宅子，你随便找个由头，把它记在阿珩名下，她是定然不愿意住在国公府的。”

萧璟在轿子里点点头道“说。”

“安乐大长公主府。”齐旻说道

“清河街上那座？”

“对，我觉得那宅子甚好，却是个官宅，买不下来，最妙的是那宅子与相国府相通。”齐旻心里喜滋滋的，他几乎可以预想他未来的幸福生活。

“不行。”萧璟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为什么？”齐旻不满道，声音有些大，后面的人都投来探究的眼光。

“看什么看，没见过长的好看的是不是。”齐旻阴沉着一张脸，后面的人马上就讪讪的收回了眼光。

“有人找孤求过这处宅子了，孤已经答应了。”萧璟掀开帘子唇角微微扬起”

“谁这么不长眼睛。”

“你猜。”

齐旻想了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闪烁，吞咽了一口口水。“宇文云初。”

“不行，她若是搬过来，我立马就搬家。”

萧璟不为所动，放下轿帘就不再说话。

齐旻连忙策马追上去，咬牙切齿地压低着声音，“你若是把那宅子给了云初，我就搬去水云间，那宅子大，够我和阿珩俩人住了。”轿子里始终没有声音，齐旻却知道自己成功了。心里十分得意，美滋滋的。

“我说你也得管管你的后宫了，没得让阿珩受了气。若是这样，我怎么放心把阿珩交给你”齐旻也不管萧璟理不理他就在旁边自顾自说道。他原本是极不愿意阿珩和萧璟的，当初得知萧璟对谢珩的心思，他就很生气，他知道谢珩想要什么，她已经在宇文岚那里受了伤，宇文岚爱权势，爱太子之位胜过她，阿珩已经非常伤心。他明白萧璟的才华与抱负。况且他不是太子，是一国之君，注定给不了谢珩想要的感情。这样的人难免让阿珩再重蹈覆辙。可这么多年，齐旻也将他的情意看了个十乘十，他似乎与宇文岚不一样，他肩上有黎明众生，心里却始终藏了一个她。他不是宇文岚那样利欲熏心的人，看起来冷酷，却是有血有肉的好男儿。

他将经年的情深似海都藏在心里，从霁月清风少年郎到翻云覆雨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