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雪推开玻璃门，再一次的来到444号便利店。

这一次物是人非。

夏冬青抬起头看了一眼，职业性微笑挂在他的脸，象征性的打了一声招呼，“你好，欢迎光临。”

白晓雪疑惑的看向他，“你不认识我了？”

“我以前常来，我是晓雪。”

闻言，夏冬青楞了一下，“哦，晓雪啊！”他才想起晓雪变漂亮了。

“你变漂亮了，漂亮的我都快认不出来了。”他尴尬一笑，没想到几日不见白晓雪变得这么漂亮。

“还是老样子，给我来份关东煮。”白晓雪微微一笑，对自己的变化是知道的，并没有介意着夏冬青的态度。

“好的。”

“你，认识赵吏吗？”

“哦，我认识。他是我老板。”

“怎么了？你找他有事啊！”

白晓雪摇头一下，“哦，没什么。”

“你要找他真有事儿的话，等下次我们见面，我帮你带个话。”

“不用了，谢谢。”白晓雪拿好关东煮，转身走人。

她走后，赵吏才从仓库边走了出来。

“你干嘛老躲着人家？”

“有什么躲不躲着啊！”

“见着免得尴尬。”他拆了一个棒棒糖，拿在手。

“如果她真想见我的话，还会来见我的。”被药给寄生的人，他见过太多了。

“你能不能别这么不要脸啊！”

赵吏没有搭理他，而是嗅了一下四周的味道，微微皱眉，“好像融合了。”

“不是好像，是已经融合了。”楚泽拿着一箱果汁出来，沉着一张脸说道：

“对于贪婪的人，一切的警醒是没用的。”

夏冬青诧异的看着他们两个，“什么融合了？”

楚泽和赵吏都知道白晓雪身的东西是什么，就他不知道。

“他前阵子说的药。”赵吏看了楚泽一眼，那一眼是忌惮。

“这药到底是什么？之前你们又不解释一下。”

“我以为他会给你解释呢。”赵吏转过身，有些无奈的说着。

“楚泽说，这还是由你来解释比较好。”

“行吧。你们人类会生病，我们也会。听说过天人五衰吗？连神仙也会老而衰老。”

“她们会延缓我们的衰老的时间。”

“你说的太笼统了，能不能详细一点儿？”夏冬青不是很明白。

这样说跟没有说有什么区别？

他们就喜欢卖关子。

“凭你的智商，我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

“说。”

“呦嘿的舌……”

这下，气的夏冬青拿起了一瓶啤酒，“好好说话。”

“我们的官方语言，我跟你说简单点儿。这是你们的维度，这是我们的维度，这是药的维度。”他一边说，一边做着动作。

“但是，我们的维度达不到药的那个维度。药的维度喜欢用你们人来作为宿主，而做了宿主的那个人，就是我们的药。”赵吏无奈的看着他。

楚泽连这些都不告诉着夏冬青吗？

“接着说！”夏冬青来了兴趣。

“千百年来，它们遵循人类的呼唤。借着花粉，由呼吸道进入人的身体的。”

“宿主，必须要用自己的鲜血和它们签订共生的契约。这，我们称之为融合。”

“它们喜欢的食物是人类的某些情绪——贪婪、虚荣、嫉妒。”

“而这种东西越来越多，它们就生长的越来越好。而对于我们来说，药性十足。”

“那，人要是死了呢？”夏冬青一问，生长的越好就说明白晓雪越危险。

“寻找下一个宿主呗！”

“那你干吗不直截了当的告诉她？”

“我为什么要直截了当的告诉她？哪个女人不希望有美丽的容貌，妖娆的身材？再说没有她，我到哪里找药。没有药的话，我怎么延缓我的衰老？”赵吏才不在乎别人如何，重要的是自己。

“你通过晓雪来取药，会不会害死她？”

“我觉着晓雪和我在一起，得到的只是快乐。哦不，有那么一点点副作用。我想，她已经看见了。”

“赵吏的取药，会加快这个过程。”楚泽突然的出声，解释给夏冬青听。

“就算没有赵吏，被药寄生的人也是活不了多久的。赵吏，加快了这个过程。做任何事情，都需要代价的。”

“赵吏付出了他承诺的快乐，得到了药。白晓雪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美貌，代价是她的生命。”世界不可能有馅饼掉下来的。

“你的好心，是没用的。药加大了她内心中的贪婪。她，早就不是你认识的那个白晓雪了。”楚泽这些天意识到了夏冬青可能喜欢了白晓雪。

难得的一次动心，喜欢的是不适合自己的女人。

这时，夏冬青明白了楚泽不告诉自己的原因。

他垂下头，“连你都这么觉得……”

“别丧气，会有更好的女孩等着你。”

……

“您今天感觉怎么样？”白晓雪俯下头，温柔的问着。

“你的谁啊？”老人茫然的问着，他没有这个人的一点印象。

“我是晓雪啊！”

“晓雪？你怎么啦？你脸怎么啦？”

“我的脸？”白晓雪下意识的去摸着自己的脸，摸到了颗粒样的东西。

顿时，她吓的走出了病房。

用手捂着自己的脸，走到厕所。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白晓雪的理智在消失。

她的美貌！

不行，她绝对不能变回以前那样子！

……

哭泣的回到自己的家中，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白晓雪难以置信自己会老的这么快。

了楼，她看见男朋友周亮在收拾东西。

“周亮。”

听见她的声音，周亮顺势的说着，“我回来拿几件衣服，拿完我就走。”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白晓雪，当即吃了一惊，“你是谁？”

白晓雪吓的用手捂住自己的脸，不敢看向他。

“你怎么变成这样儿了？”周亮没想到才几天不见，她竟如此的苍老。

“你对自己做什么了？”

面对周亮的质问，白晓雪选择了别过脸去。

周亮诧异的下意识看向了桌多出来的日本娃娃，愤怒的指着那个东西，“那是什么？”

“这个是什么？自从你拜了她，你就开始变的奇怪了。”他猜想白晓雪近期的变化是跟这日本娃娃脱不了关系。

“别问我，我不知道。周亮，抱抱我。”她向着周亮拥抱去，眼眸红红的。

周亮一把推开了她，冷着一张脸说，“走开。”

然后，走到床边，拿起了自己的衣服，快速的丢进行李箱中，迅速的收好。

提着箱子的他没有看白晓雪一眼，很快的离开。

白晓雪哭泣的蹲下身。这一刻，她意识到什么都晚了。

一切都回不去了。

……

她打开电脑，问着小狐仙的客服：我的脸变得很丑！请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请快回复我！请快回复我！

打完后，她盯着屏幕，这一定会有办法的！

很快的，小狐仙客服回复了她：不可以后悔哦！

红色而硕大的字，这一刻惊醒了她。

……

两个月后。

“醒来后，我就不是我了。我，不是我了。”

赵吏推开店门，从容的走了进来。

看见她，就打量了好几眼，“已经融合的很深啦。”这意味着白晓雪的寿命所剩无几了。

“赵吏，你到底是谁？什么融合？”白晓雪颤抖的问着。

……

“现在明白了吧？”赵吏难得耐心的给她解释一遍。

楚泽坐在赵吏的旁边，默默的喝着茶，看着他们谈着。

“你到底是什么人？”

“别管我是什么人。你明白你现在自己的状况了吗？”

“这么说，不是狐仙？”

“当然不是，这只是那个维度的生物为了繁衍发展所做的推广和包装。”

“晓雪，你是学医的，你应该很聪明。我讲的逻辑并不是医学范畴，但是我相信你能够听懂吧。”赵吏的声音软了一些。

“别害怕晓雪。因为我们做过一夜的夫妻，我愿意帮助你剥离，你连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一切都会恢复原状的。”

“恢复原状？”

赵吏拍了一下手，“一切的副作用都会消失。”

“副作用现在表现为两点：白天，太阳出来的时候，你会变的越来越丑；夜晚，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你会变得越来越美。”

说完，他靠近着白晓雪，“我觉得我对你的身体，足够的了解。”

“但是，你现在和药，已经融合的很深了。”

“你连五官都变了，”摸着她的脸，嗅着药的气味，眉头微微皱着，“你现在美的，美的我简直……”

夏冬青攥紧了拳头，朝着赵吏打去了。

“晓雪已经变成这样了，你还在这儿胡说八道！”满眼是怒意，夏冬青有些喜欢白晓雪。

“你到底有没有人性啊！”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不需要什么人性。”

“你赶紧把那个药从她身剥离开！”夏冬青命令着。

赵吏转过头，“是她自愿的。”

“药，不是我给她的，是她自己用血签订的共生协议。”

“我得需要她配合，我才能帮她剥离。”不配合的话，即使是灵魂摆渡人也无济于事。

“晓雪。”

这一切得看白晓雪愿不愿意放弃美貌。

“晓雪，可能有些事情，你还不太明白，其实你也不用太明白。不过，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你现在的想法是错的。你再这样下去，会越陷越深的。只要你同意，让赵吏把你身的药剥离掉，一切就会好起来的。一切都能回到从前！”夏冬青圣母的劝说着她。

“回到从前？”

“昂！”

白晓雪颤抖的站起身来，“为什么？”

她转过身，背对着他们。

“从前，我灰头土脸，就连我自己的男人都对我没性趣。药没有害我，药救了我。”

“可，那就不是你了。”

“我，还是我，只不过漂亮啦。”

“晓雪，漂亮有时候是种假象。想想，白天你的样子。”

“你刚才说，我和药的融合是因为药听到了我心里的呼唤是吗？我心的呼唤，就是我最需要的！”

“我和药的结合没有错！”

“晓雪，你再好好想想。啊，想想你的家人，你的朋友。到时候，他们都会认不出你的！”

“朋友可以再交，家人……家人希望我快乐！”

“我很喜欢现在的自己！”

“可是一个人怎么会心甘情愿的成为另外一个生物的器皿呢？”

“如果这个器皿可以更漂亮的话，那么我愿意。”泪珠顺着她的脸滑了下来。

“那么我愿意！”她拿起包，当即要走。

“等等。”楚泽出声，成功的让她的动作一顿，“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跟药融合的你，还是你吗？是的，你的朋友可以再交，你的家人希望你快乐。但是，这种通过消耗自己生命得来的快乐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人的一声是漫长的，这种快乐是短暂的。你愿意用漫长的生命来换这种短暂的快乐？”

“我愿意！”

“是吗？那你为什么要哭泣呢？”楚泽走了过来，“你的眼泪，从一开始就没停过。”

“药，的确是听从了你内心的呼唤才会到来。但是，有时候心的呼唤未必是你想要的！”

“在你和药融合的这段时间，你还是你吗？”

“贪婪、虚荣……这样的你，是你希望的吗？”

“你的美丽，是源自于你不是你自己。所以，你真想继续下去吗？”

楚泽的一番话，让白晓雪脸的泪珠更多了。

正如他所说，这段时间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她变得彻底。

心，早就迷失在了美貌中。

“很多事情有一次两次的选择，却没有第三次。之前，赵吏问了你一次。那么，我来问你第二次，你愿意和药剥离吗？”

“如果你愿意，我会帮你剥离。”

白晓雪转过身来，犹豫的看向了他。

“心的呼唤对错我不在乎，因为我认为这是我需要的。”

“人的一生，不过百年。时间流逝中，美貌其实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当然，你的私欲被药无限的放大，自然不会冷静的思考。只要你摇一下头，有一点后悔的意思，我都会帮你剥离。”

“这一切，是看在他的面子。”楚泽转过头，望了夏冬青一眼。

他看透了夏冬青的想法。

夏冬青对白晓雪有意思。

“谢谢，我不需要！”白晓雪提着包，继续的走。

她认为药没有害着自己，不需要剥离！

人呐，是世界最复杂的生物。

“如果后悔的话，随时来找赵吏。”既然她不愿意，那么他不会强求的。

药，无限的放大人的私欲，以这些情感为食物。在白晓雪成为它宿主的那一刻，她早已不是人。

现在的白晓雪，只是一个可悲的器皿。

待药繁衍出来后，这个器皿就不需要了。

她走后，夏冬青喃喃着，眼中有过一抹伤悲，“她怎么变成了这样？”

印象中的白晓雪一点点的消失。

“很简单，因为她贪婪。”楚泽回复着他。

赵吏抽起烟，听着他们的对话。

“还有，赵吏，店内禁止吸烟！”夏冬青闻到了烟味，直接跟赵吏说。

赵吏给了他一个白眼，“这是我的店！”

“这么多年，我见过很多这样的宿主。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大的、小的、丑的、美的，一旦她和那药深深的融合。夜幕降临了，高的，变矮的。矮的变高的，胖的变瘦的，瘦的变胖的。大变小，小变大，丑变美，美变更加的美艳，但是她们当中每一个人，都不知道自己本身有多好！”

“她们只想变成别人眼中想让她们变成的样子！多悲哀啊！”

“我跟他们每一个人都说过，我说我可以帮你们剥离。但是，每一个人都他妈的不愿意剥离！”

“她们宁可做一时的女王，不愿一世的平庸！”赵吏讽刺的说着，“就为了这么一点点的美丽，她们可以放弃友情、亲情、爱情，这就是所谓的他妈的人性！”赵吏愤怒的把烟丢在了啤酒杯里。

“所以，你又何须如此的愤怒？身为灵魂摆渡人的你，不早就看透了吗？”楚泽看了一眼拿起杯子去倒的夏冬青，“人，本就贪婪。”

“当然，也是世界最复杂的。”

人性的考验，是世界最无力的一种考验。

“我看透了，那你呢？”赵吏冷冷的问着他。

“先前，你也让她考虑着，不也是动了恻隐之心？”

“我没有动恻隐之心，只是为了冬青。”楚泽平静的说着，“任何女孩在我的眼中都是一样的。”

“除了她。梦中，我看不清楚她的样子，却能听见她的声音。我一直在寻找着她。”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只知道我要找到她。”哪怕一辈子找不到她，他都要去寻找着她。

这源自于他的直觉。

赵吏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哟，看不出来你还是一个情种呢！”

赵吏才算是了解了楚泽一点。

这小子，竟然是一个情种！

先前看他冷着一张脸在那，还以为是一个冰山。没想到，会是一个情种！

……

夜幕降临了。

白晓雪妖娆美丽的走进去酒吧。

这一刻，她认为自己是幸福的。

……

“美女，你们医院有一个叫晓雪的护士吗？”夏冬青问着在护士台坐着的护士。

“晓雪？”

“啊。”

“没听说过啊。”

这时，有一个护士路过，回答了他，“找晓雪啊，她早就辞职了。”

“嗯，那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她手机换号了，我们也找不到她。”她一边把病例递过去，一边说着。

夏冬青骑着自行车回去。

他再也没有见到她了。

但是，每到晓雪下班的时间，他就会加热关东煮。

……

白天到来，白发苍苍的她坐在床边，疲倦的眼神暗示着她的苍老。

她回想起张爱玲的倾城之恋的片段，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夜幕降临，她又恢复成妖娆美艳的样子。

周而复始，恶性循环，直到她的生命逝去。

当她死去后，药就会寻找下一位的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