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汐月坚持让忠叔去茶楼,除了想要探听昨日之事,传扬到了何种程度外,也是昨晚入睡前,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那是她上一世最初选定的大掌柜,也是和她一起摸爬滚打,从深渊中挣扎出来的战友。
虽说是大掌柜,可年纪比她只大了五岁左右,向来如今应该还不到弱冠。
她记得,上一世闲谈时,曾听对方提起,儿时家道中落,他被辗转卖了数次,其中一次就在她的家乡。
当时两人还曾玩笑过,若是她乐于逛街或去茶楼喝茶,没准儿她就能早些遇到他,救他与水火了。
因只知个大概时间而已,所以除了尽力试试,她也别无他法,且如今她尚自顾不暇,只希望老天能给她的故人,也留一份好运气,让她能早将其拉出火坑。
苏汐月送走忠叔之时,刚好卯时过了大半,距离辰时最多不过半柱香。
想着自己她已做好的安排,以及可能帮到的故人,还有不久后即将苏醒,且身体也将在这一觉好睡后有不少起色的祖母,苏汐月的心情,就止不住的雀跃。
而在折返回后院的途中,她最先遇到的人,似乎也有不错的心情。
已背过书,用过早饭,正准备出门去族学的苏子清,遥遥见到苏汐月的身影时,就已扬起笑脸,直冲她挥手了。
苏汐月毫不怀疑,若不是祖母的严厉教导,此刻她这弟弟指定就要飞奔到她身边了。
不过,苏子清即使没有飞奔起来,脚下的速度却也不慢。
只用了几息,他就站到了苏汐月面前。
“姐姐,你身子已经大好了吗?你该多睡会儿的,再说冬日的早上还冷着,你出来该多穿些……”
苏子清眼里是满满的担心,以及见她精神状态不错后的欣慰。
苏汐月知道,她这个弟弟自小就粘她。
只是,上一世的她学规矩学呆了脑子,对着唯一的弟弟也非要一板一眼,且因那闺中密友的“好心提醒”与讲不完的亲身经历,她一直暗暗防备疏远着弟弟。
哎,此时虽想来好笑,但当时的她却对此深信不疑。
苏汐月在苏子清担忧的目光中,收回思绪,边抬手帮他整理了衣领,边轻声提醒道:“今日学堂可能不清净,若心中不痛快了,尽管放开手脚就好,一切有姐姐在。”
边说着,她已从袖中拿出一包香粉,塞入了弟弟手中。
“这纸包里东西,能让人难以自制的鼻酸流泪,却不会伤人。若有人问起,直说是姐姐给你防身用的。”
苏汐月的担心和准备,都因苏氏族学中的一条不成文的,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的规矩。
因苏氏族学,尤其是男子那边学堂亦最重规矩,附学而来的学子还好些,对如他们这样的苏氏子弟,看管的尤为严厉。
除了教书的先生们外,还有专门在学堂里监督的助学,其实就是苏氏族中选出的老一辈的,文不成武不就的老学子们,来监督苏氏子弟的言行举止。
所以,平日里有个什么热闹八卦,在学堂里也都是不能够议论的。
但这不能议论,只能堵得住明面上的悠悠众口,别说才十岁上下的小孩子,就是大人被限制了说话,也会忍不住在暗下嘀咕议论。
而她昨日的落水事件,此时正是被传的沸沸扬扬的档口。
所以,即使不用想也能知道,学堂里今日一定会有私下里的议论,甚至是直接找到他弟弟头上,冷嘲热讽的无聊人。
上一世她没能护住弟弟,更是在被送去家庙前,才听说弟弟在学堂里和人打架,推搡间被撞破了头。
而能重来一次,她自然要做好万全准备。
这香粉就是她昨日待祖母和点翠睡熟后,特意起身调配的。
苏子清愣愣拿着油纸包,眼神不住的在苏汐月面上,和他手中的纸包来回了数次,才兴奋的猛点头,并珍而重之的收入了怀中。
苏汐见状,忍不住失笑的摇头,看她这傻弟弟的爱惜模样,她只怕他到时候根本舍不得用啊。
但她弟弟可机灵的很,有这香粉在手,总不至于关键时候会吃亏就行了。
再说,男孩子多经事儿,多摔打才能长得快,不是?
苏汐月在心底不知是劝说自己安心,还是在坚定自己越发要泛滥的担忧之心。
而她顿了这一瞬后,开口时却只是催促弟弟快走,别耽误了去学堂的时辰。
这边送走了弟弟,苏汐月赶回后院时,正赶上祖母醒来。
而直到用完了早食后,她才将早上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告知了祖母。
柳老夫人闻言,端着茶盏的手还没放下,就直接僵在了原地。
回神后,她仍不敢置信的,追问了苏汐月一句,“汐月,你说的,都是真的?!”
苏汐月神色平静的点头,又补充分析道:“忠叔除了南书房内的事,其他都是从头看到尾的。且孙女想,明日去大房府上,正好看看伯祖父究竟知道了多少,又是什么态度。”
柳老夫人紧抿着嘴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她是真没想到,大房的人竟无耻到哄骗吓唬一个孩子的地步!
且若是连苏氏的族长都如此自私昏聩,那她如今这般委曲求全又有何意义?
难道还指望,汐月姐弟能在她百年之后,依靠着族里的公平公允过上好日子?!
苏汐月眼见着祖母眼中神色变换,心知在祖母这里的事前准备也已完备。
如今,她等着明日去大房府上一趟,探明伯祖父的态度了。
只不过,无论起态度如何,她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败坏苏氏一族在祖母心中的地位就是。
而对此一事,除了对卧病在床,曾支援过他们家的伯祖父外,苏汐月对曾逼死了祖母的苏氏族人是一点儿愧疚都没有的。
不如说,她此时恨不得立刻就让祖母和苏氏一族划清界限。
只是,事情不能操之过急。否则且不说,她能否劝服祖母放弃对苏氏一族的期望,没有办事牢靠的形象在,就是不日后,她要劝说祖母上京一事只怕都要困难重重了。
柳老夫人对苏汐月的疑兵之计,十分赞同,却又忍不住担心孙女的身体,“你昨日才受惊落水,今日已这般劳神折腾,明日还要出府做客……要不,还是休息两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