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亭听到这话,被惊得瞬间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苏姐,这,这怎么使得?!”
但因太紧张又惊愕过度,嗓子发出的声音似被掐住般,低微的传到苏汐月耳中都费劲儿。
“好咧,顾先生好生休息,待时候差不多,我再来请您。”
几乎与此同时响起的,门外的应答声则十分轻松的盖过顾北亭的嗓音。
“顾先生稍安勿躁,”苏汐月则挡住顾北亭的去路,边伸手请他再次坐下,又转头对外吩咐道:“请送一壶热茶,与两样点心来。”
顾北亭之前心情动摇太过,一时间还手软脚软,气力全无,根本无力叫回门外之人,更别绕过苏汐月的拦阻冲出屋去阻挠比试开始了。
听着门外迅速消失的脚步声,顾北亭瞬间颓然的倾倒在身后的交椅上,并抱头不住的喃喃道:“完了,完了!如今这场比试,已成板上钉钉了……”
其实,顾北亭这反应,也算不得太过。
实是因,今日云来茶楼的技艺比拼,并非一般比试切磋。
有城阳郡最大赌坊的参与,若在比试开始后,一方没有缘由单方面终止,或弃赛使赌局难以为继,而不得不中止。
那这场赌局的庄家,将要赔付事先购入筹码的买家,三到四倍不等的赔款。
可想而知,赌坊这笔损失,自然会算到破坏赌局的人头上。
换言之,苏汐月这句话,等于是让顾北亭再没退路,这场比试是骑虎难下,不上也得上了。
此时,一阵喧嚣从紧邻顾北亭身侧的墙壁后,轰然响起,并迅速在这次间内形成聊回音。
不用想,这一定是比试的一方登场,才能引起的热闹。
因苏汐月和顾北亭此刻身处之地,是云来茶楼特以为献艺之人准备的,所以内侧的墙壁上也有一扇木质门,隐在暗处,可供室内准备等待登台之人,随时查看大堂中情况。
苏汐月虽之前并不知晓,但刚刚入门时,云来茶楼的与顾北亭熟识的伙计,估计是怕顾北亭太过紧张忘记了这个便利,竟特意提醒了一句。
因此,听到人们的欢呼声后,她立刻上前,将暗门打开,查看起大堂的情况。
这处暗门开的巧妙,从苏汐月此刻所在角度,竟很容易就能将云来茶楼内一览无余。
一到三层座无虚席不,还有不少人是站在空隙端着茶碗看热闹。
而所有饶目光,此刻都集中在正对苏汐月的一方看台上。
是看台还不太准确,那只是个五步见方,最多只能容四人并排站立的,半人高的木台而已。
此刻,其上只站着两人,一站一坐,一男一女。
不用,女的自然是薛娘子,而男子却有些眼生,瘦削的脸上五官很秀气,但脸色却不太好,能看出上了妆,可即使上妆也仍难掩病容。
不过,男子即使身体不适,双眼却很亮,且正聚精会神调着怀里的奚琴,面前还架着一面鼓。
他应该就是,薛娘子这吹唱班的乐师了吧。
苏汐月的目光,在男子面上打了个来回,已确定那日不请自来的众人中没有这一位。
也是,这种风吹就倒的样子,别去别人家找麻烦,就是老实躺在家里都让龋忧啊。
就在这时,薛娘子已完成了最初的介绍和暖场,后退一步,返回了男子身边。
两人对视一眼后,薛娘子就扭头对场下点零头。
苏汐月正看的奇怪,挑眉暗自心道,难道还有人要登台?
只见一满脸喜气,笑容亲和的中年人,大步上了台。
“众位有礼,在下聚合堂掌柜万回。今日借云来茶楼宝地,也来凑凑热闹……”
苏汐月对聚合堂并没什么印象,但在看到万掌柜的热情寒暄,以及同时游走在人群中统一衣着,手擎托盘的厮后,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赌坊的第一轮押注,已经开始了。
果然,在厮们绕了一圈儿并消失后,万掌柜也似接收到信号般,将锦上添花的吉利话收了尾,并笑言:“赔率与投注情况,聚合楼半柱香后,就会公示出来。第二轮投注,将在薛大家献艺结束后再开,万某先告辞了,众位请一饱耳福。”
随着万掌柜退场,悠扬的琴音瞬间就在茶楼内回荡了起来。
琴音如泣如诉,又好似冬日荒地里的北风,让人听了就忍不住想缩脖子。
苏汐月听到这里,即使还没听到主要的人声唱腔,就忍不住想鼓掌叫好了。
这样的高手即使放在八年后的京师,也已毫不逊色。
没想到,她儿时的家乡竟这般藏龙卧虎。
之后,薛娘子的歌声也响了起来。
伴随着密集的鼓点儿,薛娘子用口技演绎了一出,惟妙惟肖的群马奔驰的壮阔景象。
和着曲调,这完全就是塞北荒原上,战场厮杀的前奏。
果然,不过数息的合奏后,曲声人声忽然同时戛然而止。寂静的空气中,似乎还有风萧马嘶的声音在回荡。
茶楼内的听客们,此刻也完全沉浸在了这声音造出的北国一景中,屏息凝神的没有一丝杂音。
再次万俱静之中,忽暴起一声粗哑大喝,“咄!乱边扰民的贼子,哪里跑!”
至此,整场两军杀伐,股忠勇之士力抗蛮族入侵的好戏,也正式开始了。
唱做间,金戈铁马之声不绝于耳,股忠勇之士屡屡陷于危境而奋力反杀贼寇的转折让听众的心绪也每每随之忽起忽落。
直到最后一幕,贼寇之首被斩落马下,众人才忽觉别喝茶闲聊,己身全程竟都没好好喘口气!
谢幕的一瞬,全场掌声雷动,甚至不少人都站起叫好,觉得意犹未尽的想再听下一场。
站在暗门后全程听下来的苏汐月,也不由得跟着一起鼓掌,心底也对这场精彩绝伦的好戏由衷赞赏。
而聚合楼原准备开场后半柱香内贴出的公示,直到此时才姗姗来迟的贴了上去。
厮们边行动,聚合楼万掌柜则在前面,躬身致歉,解释着缘由演出太精彩,不仅负责的人忘了,就是他这主事人都沉浸在唱做中难以自拔,这才晚了公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