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常道，人的胸襟，当如大海般宽广，”我站在甲板上，望着眼前波澜壮阔的大海，喃喃道，“可是真正身处这片海中，才会发现，与这大海相比，人真的只是那沧海之一粟......”

“我不知道，究竟要怎样宽广的胸襟，才能配得上如此称赞呐！”

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商船在海浪的拍打下，轻轻地摇晃着，不时有海鸟划过天际，亲吻海面，留下低吟。

先生走上前来，与我一同举目眺望，轻笑道：“首次出海，你不仅毫无畏惧，反倒生出这许多感慨。”

“我怕呀，”咸咸的海风吹在我的脸上，扬起我的额发，我歪着头，笑眯眯地对先生道，“可是不是有先生你在吗！”

先生似是微微一愣，渐渐地，他的目光愈来愈柔和，仿佛将这世间的日月星辰，恍惚间便尽数盛入了眼底。

“跟我来。”在我疑惑的目光中，先生领着我走进了船舱，来到了楼船最上层空旷的雀室之中，负手道，“将我最近教予你的流云十二式做一遍。”

“现在？！”我惊愕道。

别说我对这流云十二式还尚未熟悉，就现在在船上，这摇摇晃晃的船舱中，站不站的稳都是个问题，更别说使出那套尤其复杂狠厉的招式了！

“是，现在。”先生斩钉截铁地道。

我咬了咬唇，闭上眼，凝神静气地回想着那些动作与先生的教导，再次睁开眼时，心下已是一片笃定。

耳畔有风涌动，我的衣袖划破室内的空气，猎猎作响，身体翻转之间，我的余光望见先生的眼中，已然有了几分赞许......

然而就在此刻的分心之时，船体蓦地剧烈一晃，我的脚下一滑，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向后跌去——

“先生！”

只见先生凌空一跃，转瞬间便已落在我的身后，从容地撑起了我摇摇欲坠的身体，牵引着我，将这流云十二式继续施展了下去！

然而此时，先生的动作全然不似平常那般温和，那般轻柔，我的招式在他的牵引下，也愈来愈急，愈来愈快......倏忽间，一道迅猛的掌风凌空挥出，其凛厉之势，竟使得远处舱体上的一块木板猝然崩裂！

我的心头逐渐涌起阵阵不安，脑海中隐隐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地板的下面隐约传来急促而粗重的脚步声，不像是姜府的那些护卫，倒像是......

心中的不安愈加强烈，先生仍然牢牢地牵引着我，在最后一招挥出去时，我的手心忽然一凉......就在这一刻，先生离我是那样的近，他的气息温热地吐在我的耳畔，声音却是彻骨的森寒：“记住了吗？”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面目狰狞的海贼提着刀突然破门而入，正好被我们方才那最后的一掌直击了胸口，当场吐血而亡！

见先生衣袂翻飞间，已然凌空而去，与倾巢而入的海贼陷入了交战，我心中大骇，仍是响亮而坚定地喊道——

“记住了！”

我看了一眼手中，先生刚刚塞给我的匕首，目光一凛，现学现卖般施起那流云十二式，一个灵活的旋身，便捅进了一个企图偷袭我的海贼的胸膛！

是你们不仁在先，就休怪我不义了……

我姜止愚，再也不会任人宰割。

......

“头儿！那些箱子，都是空的！”

两队人马一路交缠着来到了甲板上，一个头上系着粗绳，身着虎皮背心的壮硕男子慌张地从船舱中跑了出来，一边与姜府的护卫们厮打着，一边喘着粗气喊道。

就在此时，船侧的一块挡板猝然爆裂，数十名黑衣男子从中鱼贯而出，其中一人在空中一个翻滚，银光一闪，便将那海贼一剑穿喉！

我瞠大了双眼，猛然望向先生，只见他凌空一跃，状似随意地向后挥出一掌，一个海贼便惨叫着跌入了海里，他转过头，对我飒然一笑道：“别怕，他们是来帮我们的。”

我被那抹笑容瞬间晃了眼，却听得那海贼的头领突然爆发出一阵怒吼，只见他涨红了眼，看着来势凶猛的黑衣人，举起手中的长刀喊道：“兄弟们！我们中计了，撤退！”

海贼们顷刻间便乱了阵脚，在一片慌乱中，逐渐吃力地应付着姜府的护卫，还要提心吊胆地提防着那些一剑封喉的，可怕的黑衣人。不断地有海贼在嘶喊中惨烈地死去，剩下的那些则在他们头领的带领下，渐渐地，向船的边际靠拢而去。

先生立于二层的船沿之上，海风呼啸着卷起他的发，那如雪一般的衣袍，也随着风，猎猎狂舞着，仿佛要和那片苍穹，和那些圣洁的白云，就此融为一体！

一片喊杀声里，先生的声音蕴含着强大的内力，缓缓地传入船上每个人的耳中，只听他一字一顿地道——

“一个，也不留。”

话音一落，海贼的惨叫声转瞬间便愈加猛烈起来。忽然，那海贼的头领似有所悟地转过身，伴随着一声暴吼，刀锋一转，竟直直地朝我砍来！

只是他还没能近我的身，便被一名黑衣人凌空一剑，又是穿喉而亡！

我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那个黑衣人的脸，虽已被黑色的面罩遮去了大半，但那露出来的——

竟是一双极美的紫瞳！

“头儿——”见头领已死，海贼们一声连一声地嘶吼着，其悲怆之势，瞬间惊飞了船沿的数只海鸟。

他们顿时杀红了眼，纷纷举着刀朝我冲了过来，却一个接一个地，被方才那黑衣人剑剑封喉！

然而，就在此时——在这胜负已定，只剩下一片残局之时，先生突然单膝跪倒，五指紧紧地揪住胸口，随后，竟吐出一口殷红的鲜血！

“先生！”

我心口一窒，蓦地惊叫出声。

匕首从我颤抖的手中滑落，在船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剩下的那寥寥几个海贼还在盯着我，寻找着一切机会向我袭来，我却丝毫也顾不上了，我的眼中只剩下船沿上的那个人，他紧皱的眉头，和他被鲜血染红的白衫……我用尽全力地朝他奔跑而去。

“小心！”

随着紫瞳黑衣人的一声惊呼，一个海贼整个身体朝我扑了过来，任由黑衣人的剑将他的喉咙刺穿，与我在船舷一个翻滚，将我一同砸向了海中！